贝甜把笔涮干净才放下,听陶灼这么说,咧嘴露出一排小白牙笑了一声,门牙还缺了一颗,笑完很迅速地恢复表情,驴唇不对马嘴地接了句:他很忙。
哦。陶灼跟坐在前台的童童老师交代一声,牵着贝甜往外走,每天都很忙么?
嗯。贝甜点头,每天都工作到很晚才能回家。
陶灼不知道该说什么,心想一会儿电影一会儿吃饭的,还搞得跟真的一样送你来试课,也没看出哪儿忙。
他狐疑地瞥着贝甜,说:不会也是他让你说的吧,干嘛,要打同情牌?
贝甜奇怪地看他一眼,摇了摇头,表示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陶灼在楼下便利店给贝甜买了烤红薯和热牛奶,贝甜学他把烤红薯塞在自己的小围裙兜里,一手让陶灼牵着,另一只手拿着牛奶喝。
出了店门,不要脸的厉岁寒正好在路边停车,远远的朝这边走。
看见一大一小两个人从便利店出来,还穿着同款的一大一小两条围裙,他停下来看了会儿,不由地笑了笑。
笑什么,神经病。陶灼小声嘀咕,拍拍贝甜的肩让她过去,自己转身上楼。
他现在不能看厉岁寒,心里乱,脑子也乱,两个小时前那句追你已经绕着他的太阳穴跑八千多转了,当时猝不及防,一句话直接给他撂懵了,现在则越想越莫名,整个人都很疲惫,还有点儿生气。
什么就你追,两年没联系,张嘴就要追,用得着你追么?
心底深处还有另一个不便示人的声音,细声细气、有丝丝暗爽地喊着:早干嘛去了?两年前追你的时候怎么不答应?装得跟大头蒜一样,后悔了吧!
陶灼揣着围裙兜在前面走,厉岁寒带着贝甜跟在身后,进了电梯他也不看厉岁寒,守在按键墙前,从电梯厢门模糊的反光里看厉岁寒的倒影,鼻端能嗅到淡淡的烟气。
厉岁寒也没撩拨他,只垂着眼皮问贝甜:画得怎么样,开不开心?
贝甜简洁地嗯一声。
小陶老师都跟你说什么了?厉岁寒又问。
贝甜思考了两秒,开口回答:说你不要脸。
厉岁寒:
陶灼:
陶灼真是一边尴尬一边暗爽,差点儿没忍住笑出来,他低头揉了揉鼻子,用鞋尖翻来覆去地碾一枚干瘪的瓜子皮。
哦。厉岁寒冷笑,朝贝甜脑袋瓜儿上弹了一下,你就这个学得快。
电梯叮的到了,贝甜揉揉头,跟陶灼回画室摘围裙,拿背包。
在童童老师的注视下,陶灼不得不装模作样地拿着贝甜的画跟厉岁寒夸一通,说她胆大却心细,狂放中带着自己的要求,尤其称赞了贝甜特别坐得住。
别的小朋友都被接走了,她也不急。陶灼说。
贝甜的画是个什么水平,厉岁寒搭一眼就看得出来,笑笑没说话,只在听到最后一句时道了个歉:抱歉,工作室临时开了个会,来晚了。
陶灼把画递给他,示意拜拜。
吃个饭吧,厉岁寒接过画,对陶灼说,晚饭还没吃,饿了。
这茬不提还行,一提,陶灼差点儿心头火起。
他的士力架!
不了,我回家吃。陶灼看也没看他,转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厉岁寒带着贝甜下楼,来到车前拉开车门让贝甜先上去,说:进去吃东西,我等陶灼,有话跟他说。
贝甜懒得问他的事,让上车就上车,开着暖气降下车窗,吃她的烤红薯。
刚坐稳当,厉岁寒从窗户外伸条胳膊进来,掌心朝上冲她搓了个响指:从你包里拿条巧克力给我。
贝甜给他拿了一条。
厉岁寒看一眼又送回去:换那个带榛子的。
贝甜:
过了十来分钟,陶灼才拎着两兜垃圾从楼上下来,身旁跟着蹦蹦跳跳的张朵。
他故意在楼上等了会儿,就怕下去遇上厉岁寒,结果到楼下还没走两步,两道短促的喇叭声扬起来,陶灼和张朵一块儿扭头朝路口看,初冬清冷的夜里,一辆阔气的大吉普亮着暖黄顶灯,厉岁寒靠在车门前,动作闲适,正从车窗里抽回按喇叭的手,目标明确地望着他。
陶灼心里冷不丁噔了一下。
不说别的,就厉岁寒这款脸,这款身材,这个总是漫不经心的劲儿,从初二到现在就在他的审美上拿得死死的。
刚才那个家长?张朵眯着眼瞅了瞅,小声问,是在叫你吧?你俩是不是认识?你要不要过去?
陶灼在张朵连珠炮般的提问中犹豫了几秒,对她说:你先走吧。
哦好。张朵见陶灼不想说,立马就什么也不问,朝他摆摆手,明天见啦!
明天见。陶灼把围巾往脸上拽了拽,揣着兜,慢吞吞地朝厉岁寒那边走。
好歹问问他在抽什么疯。
他给自己找了个满分的理由。
厉岁寒等陶灼站定在跟前儿,手一抬,把夹在指尖的巧克力递给他。
这是赔刚才的士力架?
陶灼看了眼口味,收了巧克力,没吃,在手里捏了捏,盯着厉岁寒开门见山地问:你到底怎么想的?当初我喜欢你的时候让我醒醒,现在轮到你自己昏头了?
他说话时从嘴里冒出淡淡的白气,脸被围巾包了一半儿,一双透亮的眼睛直白又疑惑。
陶灼的气性从来就是一阵阵儿的,生不起长气,傍晚时厉岁寒撂下那句没头没脑的话就走了,他憋了一整节课,刚才小小的出了口气,这会儿就只剩下纯粹的莫名其妙。
认识很多年,隔了段时间才发现喜欢一个人,厉岁寒反问他,很奇怪么?
陶灼脑子里的问号都要从天灵盖底下拱出来了,觉得不可理喻:不奇怪么?
你不是么。厉岁寒说。
陶灼张张嘴,一时间竟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好吧,恭喜你认清自我。他暂且接受这个理由,有点儿想挠头,他重新望着厉岁寒,眼神困惑,但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第17章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陶灼心里只有一个新奇的念头:我的妈,拒绝一个人原来有这么爽。
以前安逸总说他在厉岁寒跟前儿几乎是没有自我,说是不是厉岁寒对他陶灼而言,从来就不存在什么底线。不管厉岁寒做什么,陶灼都不知道反对质疑,甚至还会自觉给他找好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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