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衍:不用。
程晟没再说什么,祁衍闭上眼睛。
忽然,被子里窸窸窣窣,程晟把手伸了过来,在冰冷的被子里握住了祁衍的指尖,包裹在手心。月光下,他的眼睛依旧很温柔。
很暖和。
很暖和,可是。
可是,这些温度,都是偷我的。祁衍咬牙想。
我的房间、我的爸爸,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偷我的啊。小偷!
小偷,还用偷来的东西施舍我,一脸无辜。
心里又泛起委屈和恨意,牙齿咬得咯吱响。
但与此同时,冰凉的脚,却偷偷伸了过去。
那边的被子里果然好暖和,他冰块一样的脚尖碰到了哥哥的脚,缩了一下。
哥哥:小衍的你脚也好冰。
他说着,主动用脚腕蹭着祁衍的脚,帮他暖。
一片安静,祁衍努力让自己入睡,肚子却偏咕咕噜噜响起来。
小衍,你,是饿了吗?
祁衍:
是饿吗?
祁衍:你怎么那么多废话?睡觉了!
其实是饿了的。
大半夜的,很饿很饿。
最近好像,每天晚上都会很饿。祁衍问了班上其他一些的男孩,大家都十一二岁,都正是刚开始发育的年龄,好些都跟他一样根本无法抑制地食欲暴增,每天都像是吃不饱的饿狼一样。
程晟:我正好相反。经常什么都吃不下,但妈妈总逼着我吃。
勉强吃下去,胃里就会很难受,睡也睡不好。
他说着,忽然有些高兴:那小衍,干脆这样,以后晚上的蛋糕宵夜,你都帮我解决掉,好不好?
祁衍没出声。
他累了,手脚逐渐温暖,他沉入了梦乡。
又做了一个梦。
他从小被左邻右舍夸聪明,一直都是班上成绩最好的孩子。从幼儿园第一次学拼音开始,每一次考试,都是第一,从来没有得过第二名。
妈妈经常来接他放学。
老师又喜欢在放学之前宣布新测试的成绩。
放学等在班级门口的一群孩子家长中,妈妈总是那么的显眼,那么的漂亮温柔。
每次听到老师点名夸她儿子,她的眼睛里一定会闪烁起自豪的光芒。
那光芒的明亮,他如今真的比什么都怀念。
小衍,小衍?
程晟听见祁衍在梦里抽噎,轻轻推了推他,祁衍没醒。
小衍
程晟爬起来,轻轻替他拭去泪痕。
好可怜。想抱抱他。
还记得几年前,他第一次看到祁衍,那是一个蝉鸣的酷暑,窗外一片明晃晃的刺眼。
他恹恹地半睡半醒着,忽然一个眼睛像黑色琉璃珠、无比漂亮的男孩,就出现在他的病床前。
歪头看他,好奇而生动。
然后男孩对他笑了,露出两颗缺掉的门牙,像是夏天里摇曳的小花朵。整个人无忧无虑又阳光灿烂。
那个时候的祁衍还有点婴儿肥。
手臂也胖胖嫩嫩的。程晟灰暗的人生里,从没见过那么可爱的小东西。
完全傻掉了。
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心花怒放。
他当时重病起不来床,也没有什么力气说话。但是他真的努力爬起来,特别想跟这只小天使说说话。
后来他知道,那是妈妈朋友祁叔叔的孩子。
再后来,妈妈有一天跟他说,她打算跟祁叔叔结婚了。
她说反正祁叔叔和他老婆早就已经离婚,等结婚以后祁叔叔就要成为他的爸爸,而祁叔叔的儿子也会成为他的弟弟。
程晟高兴坏了。
他从小没有爸爸,如今终于要有爸爸了。
祁叔叔对他妈妈一直很好,他很放心他照顾她。更别说,一直都想可以再见一面的可爱小天使,今后还会变成他弟弟
真好,真开心。
程晟期待了很久,一切终于成真。但是真的万万没想到,一直都特别温柔和蔼的祁叔叔,在家对弟弟态度居然那么凶。
为什么?他不明白。
不止祁叔叔,他妈妈对弟弟态度也冷冰冰。
这点程晟其实是很无奈的,他妈就是这么个性子,脾气暴躁又斤斤计较,左邻右舍都不喜欢她,常常在背地里说她刻薄。
不止邻里跟她处不好,即使是在医院里陪他治病,也总爱和医生护士吵架。
他劝过她不知道多少次。
没用,每次都说改,从来不改。
程晟轻轻叹了口气。
也难怪小衍会那么委屈。
第4章
第二天。
天呀,这到底是几个人的饭呀?怎么那么多!
一大清早,就听见孟鑫澜尖叫。
实在是她孤陋寡闻,从没见过这种阵仗。
客厅毛了边的旧玻璃茶桌上,放着一个脸盆一样大的白色搪瓷饭盆。
饭盆里,正放着整整一盆油汪汪金灿灿的煎包,堆得像小山似的。
那是祁胜斌刚从楼下包子铺买来的,还热腾着。
孟鑫澜只嫌弃地吃了两个,就觉得很腻了,不敢置信地瞪着祁衍拿走一个又一个。
配着一大碗胡辣汤呼哧呼哧嚼的又快又香。
六个???
他一个人一顿早饭,就要吃六个包子?
祁胜斌:啊,六个怎么啦?男孩子生长期嘛,吃得多有什么奇怪?
有什么奇怪?这吃的也太多了好吗!
这么瘦吃那么多?
孟鑫澜瞪眼看看祁衍伸手拿向第七个包子,再看看自己儿子。
程晟因为胃不好,不能吃一点油腻的东西,早饭就只有小半碗清粥和打碎的鸡蛋而已。
所以尽管这么一大盆金灿灿油汪汪的煎包放在面前,看起来很诱人,他也一口不能吃。
可是,他儿子不能吃的肉包子,祁胜斌的儿子却吃那么多?
还故意吃那么香!
孟鑫澜心里火大。
再暗暗一算钱,更气了。
煎包一块钱四个,那八个包子就是两块了!再加上那么一大碗加了花生腐竹丝的胡辣汤,两块五都有了!
哇,一顿早饭就吃掉两块五,午饭晚饭还不知道要吃多少钱,那这一个孩子一个月要吃掉多少钱?
而祁胜斌才挣多少钱一个月呐?
够这熊孩子这么死命吃吗?
孟鑫澜越想越不平衡她家小晟太吃亏了,身体弱根本吃不了多少东西,每天一块加餐的蛋糕才五毛!
她孟鑫澜的儿子,饭钱居然还不够别人儿子的零头?
这怎么行!祁胜斌这是亏待她儿子,根本就没有一碗水端平!
她想到这,终于忍不住喊起来了:虽然是生长期,但也不能乱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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