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说祁胜斌也没辙,只能哄,又是答应买这买那。
衣服洗好了。
祁衍拿着洗得干干净净、香香的衣服去晾,阳台一片阳光明朗。
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他之前,开开心心活了十一年,仿佛一直活在一个彩色的肥皂泡泡里。
记得去年的冬天,放寒假前的最后一天,也是这样的一个暖阳天。
他拿着奖状开开心心回家。那天刚好是妈妈的生日,他在路上用仅有的零用钱给妈妈买了一支玫瑰,又给妹妹买一包彩色的小糖豆。
等到了家,妈妈也给自己买了蛋糕,点上蜡烛,一家等爸爸回家吃饭。
饭桌上四口温馨幸福。
那个场景,现在想来已经像是上辈子的事。
人在幸福中,是不会成长的。
所以他当了十一年开心活泼、天真善良的象牙塔里的小王子,从来不去多想什么。一切关于人性的思考、理解和失望,都集中在最近的短短几个月里。
很折磨人。
太多太多的想不通,无数个睡不着的夜晚。
无数次委屈、绝望、疼痛、喘不过气。
不知道多少次沾湿枕巾,哭着睡过去再哭着醒来。
直到今天,已经麻木了,想通了很多事情,甚至可以开始理解祁胜斌
也许,人的本性就是趋利避害,寻求懒惰和快乐。
他爸爸身为大人,并不是稀里糊涂被孟鑫澜下了迷魂药,也不是不分是非对错,更不是看不到妻子、儿女的悲惨和委屈。
他看得到。
看得清清楚楚。
只是即便如此,他还想要跟那个女人过日子。
只是相比较于儿子女儿的感受、幸福,他毫不犹豫地优先考虑了自己的幸福。
现实吗?
太现实了,现实得让人浑身发冷。
学校里老师总是说,爸爸妈妈对你们的爱是无私的、无条件的、爸爸妈妈无论做了什么,本意都是为你们好的。
祁衍以前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从来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可是。
可是啊。
祁衍现在回想起来,其实从很久以前就有很多征兆,只是他那时没有发现而已。
他爸祁胜斌是个大货车司机,工人里面比较吃苦肯干的那种。
所以,尽管不常回家、更从不关心儿女的学习生活,祁衍依旧觉得爸爸工作赚钱辛苦、爸爸撑起这个家,爸爸最棒。
有着这样坚定的认知,就算那时祁胜斌心情不好也爱拿他撒气,动不动就打他,他也是哭过就忘了。
只记得爸爸的好
只记得每次回家妈妈拿成绩单和奖状给他看,他都会来摸摸头,说一句儿子真棒,我儿子最有出息。
只记得他带他出去和邻居朋友攀比一圈以后,回来高兴地给他奖励,买篮球、买了同龄小朋友里最贵的旱冰鞋。
祁衍一度以为,那些都证明了爸爸爱他。
可或许,他一直只爱自己,而这个给他挣面子、让他在别人面前优越感爆棚的小工具非常好用,他才会心情大好就赏赐,心情不好就踢一顿。
仅此而已。
祁衍摇摇头。
还是不要再继续想下去了。
晒衣服回来路过客厅,孟鑫澜的表情不阴不阳,祁衍也不理她。
回到房间,程晟正在书架旁边安安静静整理书本。
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
鼻梁高挺、五官端正清朗,很好看,就好像是隆冬皑皑白雪里的一抹新绿。
那一刻他想,幸好还有程晟。
真的,如果没有哥哥,他一个人,隔壁住着那样两个大人,像秃鹫一样盘旋在他阴云密布的人生之上。
房间里再再冷冷清清,没有人理他没有人看得到他,那样的孤立无援会是怎么样的绝望。
而至少现在,还有人陪在他身边,让他感觉还有希望。
程晟认真收东西。
拿起书架的风车小摆设时,又戳了一下被祁衍挂在风车叶上的雨花石钥匙扣。
小石头晃悠悠,他目不转睛地看。
祁衍:你好像很喜欢这个钥匙扣。
好几次了,他几次看到程晟戳那个小石头。
小石头是好多年前,祁衍舅舅去南京玩带回来的,他和妹妹各拿到一个。
鹌鹑蛋一样,摸起来润润滑滑的,可虽然好看却很鸡肋石头做的钥匙扣太重了,并不实用,所以一直被扔在书柜里。
没想到哥哥会那么喜欢。
真喜欢啊?不然送给你吧。
程晟愣了愣,眼睛里闪过一道惊喜:真的吗?真的送给我?
祁衍瞧瞧那小石头,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它。
但程晟就是喜欢。
他很满足地拿那枚雨花石绑了钥匙,很重,但他不在意。
之后每天都带在身上。
寒假前最后一次清理书柜,程晟从废纸里找出来十几本全新的作业本。
祁衍:啊,好像是学校期末考时发的奖品。我都忘了。
程晟:学校还发这些?
祁衍:当然发啊,你以前学校不发奖品吗?
程晟摇头,他不知道奖不奖。
他之前虽然也上学,但动不动就住院。期末考都没参加过几次,哪能摸到什么奖品。
祁衍:我们学校期末考得好,都是会发奖品的。
平常的测验也发,都是本子、笔,各种文具。但因为每次发很麻烦,所以老师都记起来,期末一起发。
记得之前有一年,我期末一共拿了一百一十个本子回家,特别重!
程晟:那岂不是下学期都不用买本子了?
祁衍:何止下学期,之后两年都没买啊。
程晟沉默了片刻。
用一种很古怪、又有点别扭的神情看向祁衍。
小衍
听完他凑过来低声说的悄悄话,祁衍笑了。
忍不住重新打量了一番哥哥。
眼前,程晟依旧一张特别端正、认真,典型优等生的脸。
但就是这么个人!居然提议他们两个把考试奖励的本子藏起来,再借口买本子问爸妈多要点钱,以后买吃的填饱肚子!
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哥哥是那种绝对不会说谎骗人的好学生。
没想到啊~~
程晟的脸一下子红了。
很难堪,又无措。他也不愿意这样,一点都不光明正大,可是
祁衍:害羞什么?这是好主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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