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虽然和祁衍妈不熟,她也十分讨厌孟鑫澜!
天下任何一个原配,都会对小三这种生物抱有天然的敌意。
何况还是这种把人家本分老实的女人逼得跳楼的小三狐狸精,哪个原配能看她顺眼?
狭路相逢,虞清妈:哟,这不是小孟吗?几天不见圆润了不少啊,不会是有了吧?
女人被人说圆润,谁能开心。
有了就赶紧生,像我们家一样儿女双全多开心。你这个年纪,再不生生不出来了!
孟鑫澜更气闷了,反唇相讥:不必,有一个儿子也够了,女儿是要嫁出去的,反正都是给别人养。
虞清妈:哦?那可不一定,现在女孩多金贵,还可以招赘的呀。将来说不定谁家儿子是给我家养的呢,呵呵呵~人丁兴旺不好吗?
就在此刻,楼下滴滴几声汽车响。
正是虞清妈那个肉联厂的老公。
大白天的,她老公得意洋洋开了个小皮卡,还带了两个工人,从上面把什么往下搬。
虞清妈双眼登时亮了,不顾孟鑫澜反抗,硬拽着她去楼下去看:瞧瞧,怎么样!是电脑!大不大!我老公买的,帮助孩子们学习,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呀!
虞清妈得意地叉着腰。
那眼神仿佛是在说,我家买得起电脑,你家买得起吗?
孟鑫澜上楼,本来就憋屈。
进门又听到祁胜斌和他妈打电话,一下被点爆了,立刻跟祁胜斌大闹一场。
她的声音是真的尖。
祁胜斌被闹得没办法,只好又哄,又带上街买东西。
小县城里大家都不很富裕,也没有什么奢侈品、一线大牌之说。一般来说,女人上街买东西都是那几样买个好的羊毛衫,洋气的裙子,或者百搭的包包。
一般大几十、一两百,能搞定。
然而这次,孟鑫澜却路过食品、衣帽区目不斜视,直接把祁胜斌带到了商场新开的五楼,走过一堆冰箱彩电,来到电脑区。
她抹抹眼泪:楼下虞清家都买了!咱家也得买!
人家都有咱们家也得有!咱儿子可比他们儿子优秀多了!
祁胜斌:行行,买买买!
可是,答应下来,他才真的看清台式电脑的价格。
那时是两千零一年。
祁胜斌跑货车薪水一千出头,在小县城里已经算是中等偏上的工资。
台式电脑的价格却是五千多。
可他的积蓄早就大半给了孟鑫澜,在一起以后养活一家四口又花钱如流水,哪儿还能拿出那么多钱来?
孟鑫澜不管。
总之祁胜斌答应了,她就催、就闹。
祁胜斌只好去加班挣钱。
快到年关,天冷路滑。他连着好几天白天黑夜的运货,又忙又累。一天就着盒饭啃凉馒头,偏偏同事的老婆来送饭,好菜好烟加上红烧肉,别人的老婆温柔又体贴。
可他家里那位每次从家里打电话来,都是钱钱钱。
他又不敢说什么,只好憋着、忍着。
腊月二十四,小年夜。
祁胜斌又给老太太打了个电话。
他实在是不敢回农村面对七大姑八大姨的质问,干脆决定今年把老娘女儿接来家过年。
这样不但解决问题,老娘在农村那边还有面子。
放下电话,孟鑫澜却不愿意了:接过来?接过来她们住哪啊?
过年宾馆那么贵,住得起吗?咱家就那么点大,难道要你妈你女儿住沙发啊?还是要我、我儿子住沙发?我可不住啊告诉你!
她一开说就停不住,顺势叨逼叨祁胜斌。
从老娘叨到女儿,再叨到电脑怎么还没买,各种委屈和不满。
祁胜斌闷不吭声,蔫着任她说。
两人身后饭桌上,却是另一番风景。
祁衍托着腮,正在暗戳戳幸灾乐祸。
叨的好叨的妙,叨的呱呱叫。你俩最好以后天天像这样鸡飞狗跳、鸡犬不宁。绝配,活该。
他其实已经吃完了。
却没有下桌,正摆弄着一方长方形的黑白芝麻糖,不怀好意地偷眼看程晟。
小年夜,吃糖瓜。
糖瓜就是芝麻糖。
很便宜,但是甜甜香香的。
哎,你要不要也尝一点?
祁衍有时候觉得,自己才像是个喂兔子的。
明明知道兔子哥哥只能吃草,吃不了别的,却还是喜欢拿各种各样的美食,非要去逗他一下。
他最近真的特别喜欢逗程晟玩儿。
每次都要背着孟鑫澜,逗到程晟无奈又为难的样子。
特别有趣。
很甜的,就尝一口?
哈哈哈,程晟他恼了,他恼了!
祁衍笑嘻嘻。
哪成想,乐极生悲。
椅子一晃,砰的一声,手边的瓷碗掉地上碎成几片。
从刚才起一不吭声的祁胜斌,瞬间怒吼声震天。祁衍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狠狠劈头扇一巴掌,耳朵嗡鸣巨响:怎么回事!大过年的,祁衍你又作什么?!
一瞬间,死静。
祁衍不明白。一阵火辣辣的疼,只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就虽然,这段日子他经常被打被骂,但之前每次都还算事出有因。
可这次呢?
这次,仅仅是因为,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碗?
手臂剧痛。
来不及细想,祁胜斌已经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拽了起来。
身体则被抱住,程晟:叔叔!一个碗而已!碎碎平安!
祁胜斌:小晟,跟你无关,给我让开!
让开!让这小混蛋大过年的摔碗触晦气,是想咒谁死呢?我今天先揍死这个小兔崽子!
孟鑫澜:这大过年的打碗可不吉利啊。以前我家那边有个女的,大年三十打了个碗初四就死老公,没几天公公婆婆又煤气中毒
祁胜斌听了更气:快点给我让开,护着他也没用!
程晟:呜。
孟鑫澜:祁胜斌?你反了天了,居然敢打我儿子!小晟你没事吧?怎么样啊!
一锅粥。
争吵、哭闹,互相指责。
祁衍缓缓闭上眼睛。
耳边,无数嘈杂的声音,呼吸困难。
太阳穴突突跟着跳。一分一秒,滴答滴答。好像过了好久,又好像只过了一会儿,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怎么样回到自己的房间。
只记得程晟的声音,在耳边温柔又焦急。
小衍,小衍,呼吸。
小衍。
男孩声音沙哑,灰色的眼睛里满是担心,动作轻柔地用袖子给他擦眼泪。
祁衍咬牙躲开,他根本就不想哭。
这么混账父亲,根本不值得他掉眼泪!
可是,为什么根本没办法控制眼泪夺眶,怎么也止不住。咬紧牙关也止不住。
我就、就只是
他说,抽噎断续。听到自己的声音,觉得荒谬可笑。
就只是,打碎了一个碗,而已。
程晟:我知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