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宽心,又不怪你,你干嘛自责?
回去的后一段路,微微的风。
家附近路上有一排红叶李,总是三月里最早开花,雪白、粉红的一片。在风中摇曳。
祁衍骑着车路过时,忽然想起。
曾经有一年,也是这样有点余晖的夕阳。
妈妈带他和妹妹来照相。
就在那片红叶李下。
那天妈妈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脖子上挂着一条漂亮的项链,好像就是她在疗养院一直找的那一条。
她这一辈子,祁衍就见她戴出来过那么一次。
如今,又一个春天来了。
李花依旧灿烂。
可是人,人已经
小衍。
身后,程晟突然搂住他,你真的不难过吗?要是不好受,就不要忍,对身体不好。
祁衍:你也知道对身体不好?
谁比你更能忍。
放心哥哥,我不难过的。你也别难过,天道轮回,善恶有报。
孟鑫澜那种人,能生得出来程晟这种天性善良的孩子,怕是把一辈子的福报都用光了。
祁衍无论怎么想,也觉得她要是和祁胜斌再有一个孩子,总不可能还负负得正吧?
那也太没有天理了。
哎你说,他俩真生一个,遗传你妈的尖尖样子、恶毒性子,以及我爸的好面子、怂包还有暴力倾向,是不是绝了?
一定是个人间珍品。
程晟没有再说什么。
只紧紧抱着祁衍腰的双手,微微颤抖。
祁衍继续往前骑。
生就生呗。爱生生,还能不让他俩生咋地?
反正等那孩子六七岁,开始作妖、疯狂讨债的年纪,他跟程晟早就上大学去了。
就让渣男小三和小负负得负互相伤害去。
那一家三口的画面,一定很精彩。
车棚锁了车子,祁衍:你有没想过,万一生出了健康的弟弟,他们要我们就没用了。
到时候我爸不要我,你妈也不要你。
他有点坏心眼地,看着程晟。
直到哥哥垂眸,眼里浮现出真切的难过。
你这个傻子。
祁衍挠了他一把,拉起他的手:大不了咱俩相依为命呗?
好。
祁衍:呃
程晟:我们一起,约好了,不许变。
祁衍心里涩涩的,又有一丝安慰。
这样其实也挺好的,不是吗。
以前,他俩是咩咩和卡布。是明知道立场不同,不该互相同情、互相欣赏,却依旧互相取暖的两个可悲的傻子。
而如今,却真的是利益共同体、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两个人一起上门,正要掏钥匙开门。
正好孟鑫澜出门。
三月草长莺飞。
这几天特别暖,孟鑫澜敞怀穿着毛衣、满面得意,脖子上露出一个坠子一晃一晃。
金闪闪的,很是耀眼。
祁衍:
那一瞬间,真的整个头都在嗡响。
他果断一把抓过那个项链,把它从孟鑫澜的脖子上用力扯了下来。
没有错,是妈妈那个!
可怜妈妈一直在找它。
就算疯了傻了,也一直一直在找的宝贝。
祁胜斌一会儿推说什么项链找不到了,一会儿栽赃说是妈妈给当掉了,结果,却是被他偷偷送去讨好孟鑫澜。
真不愧是他爸,鸡贼如此。
金项链的世界地图,依旧能打开的。
孟鑫澜却好像并没发现它能打开。于是,最为荒谬可笑的一幕出现了,祁衍此刻打开那坠子,里面放的还是一张他妈妈抱着他和妹妹的照片。
耳边,孟鑫澜尖叫。
呀你干什么!那是我的金项链!还给我!
她冲来就想抢,指甲几乎抓到祁衍的脸。被程晟及时抱住,祁衍则后退了两步。
程晟:妈,您注意身体,冷静点,有话好好说。
孟鑫澜:你让他还我!那是我的项链!是你爸送给我的,送给我就是我的了!他有什么意见跟他爸说去!
祁衍也不再跟她争辩。
走过来,打开扣,照片直接怼在她脸上。
你看清楚,这到底是谁的项链?
给我仔仔细细看清楚了!这里面的人,是谁?
项链里面,女人微微侧头,目光温柔、甜蜜地抱着自己的两个宝贝,很娴静的样子。
可是在孟鑫澜的眼里,就不是那个样子了!
在她看来,照片里的女人简直阴森得要死,眼里充满了怨气,让人不寒而栗、不敢直视!她吓得匆忙移开眼睛,整个人瞬间脊背发寒,整个人都不舒服起来。
呵,怎么不敢看了啊?
就您还懂做贼心虚吗?这不符合您的性格啊。要我还给你是吧?也行啊,给,您戴,既然觉得是你的,你就戴着呗!
祁衍说着,开始把项链往孟鑫澜手上送。
怕什么呢?不是我爸送您的吗,刚才不是还要呢吗,那您收着呗?
孟鑫澜却仿佛被烫了手:不我不要!我不要!小晟,小晟你保护妈妈,你让他滚!你快让他走开!
她是真的觉得那项链阴气重,吓得脸都青了。
祁衍:奇怪了,阿姨您之前心理素质也没那么差呀?
都能把我妈逼跳楼,她的房子你也敢大摇大摆地住着,怎么她的项链你反而怕了呢?
哦还有,这个项链,其实我爸妈结婚的时候买三金。
我爸也真敢给,您也真敢要。
都不怕遭报应的啊?
楼梯里安静了。
祁衍贴身收好项链,就推开孟鑫澜摔门进屋。
本想顺手锁门的,想了想又没锁。
待会儿,程晟还要进来。
孟鑫澜是孟鑫澜,程晟是程晟,他们不一样。
他分得很清楚,不会因为恨孟鑫澜就迁怒哥哥。也希望哥哥不要因为他怼了孟鑫澜就责怪他。
互相理解吧。
祁衍打开灯,又拿出项链细细看。
看了片刻,突然发现书包还放车筐没拿上来。想出去拿,却发现那对母子还在门口。
程晟抓着楼梯扶手,有点摇摇晃晃。
脸色很不好,气若游丝一样问孟鑫澜:妈,刚才小衍说的他妈妈,跳楼?
孟鑫澜:你别听他胡说!快进来,进来家里慢慢说,你这样让外人听见了您让别人怎么想!赶快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