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成绩那么好,年年都是年级第一,家长又那么坚持,就让他考考看呗?
万一考上多光荣啊。他们学校每年能考上一中实验班的也不见得能有一个,总不至于给别的学校送名额吧?
祁衍这边早上办好跳级,中午孟鑫澜就嚷嚷起来了。
祁胜斌你什么意思!
你就光顾着你儿子一个,那我家小晟呢?
你还天天说把小晟当你的亲儿子对待,小晟都十三岁了!他表姐就只比他大半岁,人家已经初二下了,现在连弟弟也要比他高一级,这像话吗?
你倒是让小晟心里怎么想啊?
祁胜斌被她吵得头疼:你也从没说过他想跳级啊,而且,小晟不是身体不好吗?
孟鑫澜:现在不是已经好了嘛!我不管,你去给我儿子也办跳级!
祁胜斌:小晟自己什么意见?他愿意吗?
孟鑫澜:他哪有什么意见,听我的就没错!
于是,祁胜斌只好下午又去了趟校长室。
校长:
班主任:
有什么话,就不能一次说完?
程晟是那天放学回家,是听到孟鑫澜跟楼下虞清妈炫耀,才知道他也要跳级。
孟鑫澜:今年最后一年考一中的实验班了。咱们做父母的,谁不想让小孩上好学校?有好环境才更容易有好前途嘛~
再说了,我家小晟那成绩,考一中绝对没问题呀,他初中课本早都会了。
虞清妈:呵?你家孩子会初中课本不稀奇呀?
本来就十三岁了吧,按说这个年纪,就该上初中了的呀。
孟鑫澜:是~年龄到了是都能上初中不错,但可不是谁都能上一中的。不过,我觉得你家虞清运气也不错了,等到他上中学那年啊,反正成绩好不好都是划片招生
虞清妈:小时候成绩好,不一定长大就还能好。今后长着呢。
两个女人,一个声音高,一个声音尖。
虞清妈:哟,小晟回来了呀?
她声音带着笑,眼睛却冷冷的,不屑地剜了程晟一眼。
程晟垂眸上了楼。
楼下的那个虞清,听说以前也是聪明伶俐的男孩子。
可惜小时候出过一次车祸,事故以后整个人就不太灵光了,整个人变得钝钝的。
即使如此,仍旧是虞清爸妈的大宝贝。
虞清妈最介意的就是别人暗讽她儿子笨、成绩差。
偏偏孟鑫澜习惯了要找优越感,说话总要强压别人一头。
程晟回到房间,祁衍还没来。
他一个人拿出作业本,开灯,做题。
灯光把作业纸照得雪亮。圆规的针尖扎着作业纸,才画了半个圆,铅笔尖那边就啪地折断了。
程晟换了铅笔芯,继续画,又断。
他努力深呼吸。
指尖开始微微颤抖,可越是想要好好画圆,指尖却根本无法控制力道。
针边一戳,直接整个本子都被划破了。
算了,太难看,干脆撕掉这一页重写。
于是把写得满满的一夜作业撕了下来,窝成团,捏紧时,分明地感觉到指甲掐进掌心的刺痛。
他却反而捏得更紧。
纸张变得又硬又刺。他还是捏,用力捏。
鼻尖微酸。
脑子里回闪过的,全是虞清妈刚才冰冷又鄙夷的那一眼。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劝他,说别放在心上,你那么多年生病难受都撑过来了,这又算什么?
可另一个声音却愤怒又不甘他又做错了什么?她凭什么那样瞪他!
虞清是他的同班同学。
他们并没有很熟,但有好几次虞清来问他题目,他都会耐心跟他跟讲解。
还有几次,虞清因为打扫卫生不合格被罚擦玻璃。他看他笨手笨脚、委委屈屈的挺可怜,最后都是他帮他擦了一半,祁衍和纪南祈帮他擦了另一半。
可就算这样,楼下阿姨也一直不待见他。
曾经的邻居、医院的医生护士,也都讨厌他。
小衍更是
程晟出去洗了把脸。
抬起头,洗脸池的镜子里,赫然倒映着一张异常阴郁暴躁的脸。
他一惊。之前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还能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看着镜子里那副陌生的样子。
努力平复。
最后面无表情把黑框眼镜戴好。
结果一出洗手间,正面撞上孟鑫澜。
祁衍那天是跟纪南祈他们一起打了会儿球,才回的家。
多珍惜,打一次少一次了。
到家门口掏钥匙时,正听见孟鑫澜那穿透力极强的声音。
最近就不要摸电脑了。还有两个月,加油复习!
当然妈妈不是要给你压力,身体最重要。实验班咱们尽力而为,能考上一中就不错了,实在不行二中三中也可以。
反正,只要能上重点中学,就比你那表哥表姐厉害多了!
全程没听见程晟的声音。
祁衍礼貌性地在门口等到他们聊完,才开门进去。
进门直接回房间,书包一扔,开电脑。
代码的世界真是好世界,整儿人一开电脑他就很放松。安静的房间里,就只有手指灵活敲击键盘的声音。
大概两个小时以后。
刚跟论坛里的大神哥哥成功学会敲一个新玩意儿,他才从沉迷的状态晃回神来。
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肩膀和手指都有点酸痛,他伸了个懒腰。
身边,程晟不在书桌上。
灯还开着,桌上书、作业本、文具一排码得整整齐齐的。
最显眼的地方,一整套六年级的教材。
以前,都是祁衍大大咧咧,东西乱放。
程晟则颇有严谨的自觉,东西从来不会越界。
就只有今天,这套教材越了界,特意堆到他这一半的桌子上来
那是哥哥从他表姐那里借到的书,专门放过来,大概是随便翻、随便看的意思。
祁衍漆黑的眼眸深深。
他确实没有六年级的课本。
祁胜斌那么粗心,只顾着跟人吹嘘我儿子跳级了我儿子要考一中实验班,根本想不到他连书都没有。
好在,他也根本不需要这些书。
他都在书店里翻过,都会了。
身后房门轻响,程晟端着两杯热茶回来。
金银花茶那种熟悉的、很冲的香味,弥散在小小的房间中。
程晟不敢再像以前一样,一边细数保护眼睛的重要性,一边硬把茶杯塞给他强迫他一口闷。
茶最后和教材一样。
也只是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两人书桌的中间。
十点多,程晟先睡了。
祁衍再看那个金银花茶时,白瓷的茶杯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跑到了他手边。
那样香香的,以前怎么都闻不惯的中药味儿。
在沉沉的夜里,倒是意外叫人心清。
第二天一早,程晟早上醒来时,祁衍那边的床铺已经空了。
他起来,不见他。
书包不在,像是已经走了。
桌上一整杯的金银花茶,一点都没有动过。已经全冷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