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响起了一阵走动声,谢衍转了个一百八十度,伸长脖颈。
瞿铮远敲了敲门:睡了没?
谢衍现在听见他声音都有点小紧张:还没,怎么了?
瞿铮远推门进来,手上端着一只陶瓷汤碗,一股肉香扑面而来。
我煮了点夜宵你吃不吃?
谢衍仰着脖子瞅了瞅,非油炸的日式拉面,大骨汤熬得奶白奶白,面条上铺了个半生不熟的温泉蛋,豚骨,叉烧,麻笋,香菇,最后还缀上两片海苔和熟芝麻。
他怀疑瞿铮远偷偷叫了外卖,但如果是外卖,摆盘肯定没有这么考究。
这真是你做的?谢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瞿铮远在他心目中一直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爷。
切个土豆都能伤到手,在这儿住了半年就没怎么见他下过厨。
那当然,瞿铮远把面条放在桌上,快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大骨汤还冒着一缕缕热气,醇香扑鼻。
谢衍双手捧着汤碗喝了一口,味道确实令人惊艳。
你就煮了这些吗?
不是啊,我刚在楼下试吃了一碗,觉得味道还不错,这碗是改进过的,多加了点料。瞿铮远神情期待地搓搓掌心,味道还行吧?
谢衍竖了竖大拇指:很鲜,那你怎么知道我会吃,万一我不爱吃呢。
瞿铮远反问:有什么是你不爱吃的?
谢衍低头喝了口热汤,回身看他:筷子呢?你让我手抓啊?
哦!瞿铮远一拍脑门,我马上下去拿,你等着!
房门没关上,谢衍清晰地听见了那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由近到远,再由远及近。
瞿铮远递上一双干净的筷子和汤勺:吃不完也没事,反正我学会了,以后你想吃的时候我还可以煮。
谢谢。
谢衍低下头,仍然能感觉到瞿铮远的视线一直停在他脸上,他听见自己心脏咚咚直跳的声音。
这是瞿铮远第一次为他煮夜宵,愉悦与脸红都是生理反应,根本无法克制。
瞿铮远单手撑在桌面上:可乐的事情不好意思,虎子已经被我揍过了。
你是因为这个才给我煮面条的?谢衍仰起头。
也不全是。
两人一站一坐,大眼瞪小眼。
夜很宁静,瞿铮远的思绪却无法沉静,他想说的话太多了,想做的事情也太多了,但每次凝视着那对清澈懵懂的眼睛,想说的话就又说不出口了。
他感觉自己真像是一个引诱未成年往不正确的方向沉沦的混蛋。
无形的尴尬在蔓延。
瞿铮远舔了舔唇缝:我先下去了,你吃完早点休息。
谢衍点头嗯了一声,低头嘬面条。
瞿铮远一直盯着他看,跟螃蟹一样横着走,咚一下,撞在墙边的书架上。
两眼发黑。
谢衍的脸从面碗里抬起来,回头看他。
瞿铮远立马收起一副龇牙咧嘴的表情,淡定从容地挥挥手:晚安啊。
低沉的嗓音,温柔中带点小俏皮,谢衍嘴角不受控地扬起来:晚安。
瞿铮远揉着额角,临走时还不忘偷偷地踹一脚书架。
谢衍咬紧后槽牙忍笑。
面条味道不错,谢衍感觉没吃几口就见底了。
汤底喝完擦擦嘴,他关闭手机飞行模式,微信跳出小红点。
第一条是瞿铮远的:肚子饿吗?想不想吃夜宵?
他挠挠鼻尖略过,看第二条。
谢蔓:我买的那瓶柔肤水是不是落你衣服袋子里了?
谢衍起身翻了下包装袋:嗯,明天我给你送过去?
谢蔓:没事,我这儿还有小半瓶可以用一阵,等你周末再说。
谢衍飞扑到床上,回弹了两下,脚丫子腾空晃了晃:姐,我问你个问题。
谢蔓:问呗。
谢衍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输入:谈恋爱是啥感觉?
谢蔓是老江湖,一下就洞悉了他那点小心思,露出姨母笑:你有喜欢的人了?
谢衍现在一看见喜欢这类的词汇就抑制不住地想起瞿铮远的脸。
有点害臊又忍不住想找人倾诉:我就是不知道什么样算喜欢。
谢蔓:喜欢的定义有许多,对一个有才能的人的欣赏叫喜欢,对偶像的钦慕与崇拜叫喜欢,能与朋友默契无间,畅所欲言也叫喜欢,像我对你姐夫的喜欢就是将这些元素全都融合到一起。
谢衍:大半夜,又撒狗粮!
谢蔓:哈哈哈哈,其实判断喜不喜欢一个人特别简单,你的心跳会告诉你的。
谢衍嘿嘿一笑:那你现在见到姐夫还会心跳加速吗?
谢蔓:热恋期结束以后就是平静的生活啊,但每次收到惊喜会多爱他一点。
谢衍两眼朝天叹了口气:我真的好饱好饱!
谢蔓:不过像你们这个年纪应该是很难平静的,一想到能和对方一起上课,早上的包子都更香了吧。
谢衍坦诚道:不是同学啊。
谢蔓:不会是你们班上的老师吧!?多大岁数了?是未婚吧?
谢衍:
谢蔓:没想到咱两口味还挺一致,都喜欢年龄比较大的。不过你得好好确认一下你喜欢她是出于爱慕还是想要得到妈妈式的关心和疼爱。
谢衍头顶一团黑云。
他想了好一会,试探道:如果我喜欢的人有点特别,你能接受吗?你能承受的最大限度是什么?
谢蔓回得很快:在不触犯法律不违背道德不伤害别人的基础上,你的意愿我当然全力支持。
谢衍的眼眶有些潮热。
他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很倒霉,爸妈和爷爷奶奶都走了,自己简直就是一颗天煞孤星,但有时候想想,又觉得自己其实挺幸运的。
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在的时候,都怀揣着百分百的爱意对待他,保护他。
就连谢蔓也是,对他包容忍让,体贴入微。
班上的同学和老师充满友好与善意。
如今遇到的瞿铮远也一样,冷硬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颗乐观强大又温柔细腻的心。
他抱着手机,很想找瞿铮远聊点什么,可最后还是忍住,翻开了一本双语催眠,十分钟不到就睡着了。
魔方事件过去以后,瞿铮远终于消停下来,不过他的消停是被迫的,因为工作实在太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