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说陛下的动作有哪里不对,或者说搭建火堆时,步骤有哪里错了。
实际上,他做的很正确,虽然从有些步骤里,能看出来他对这种事并不是很熟悉,但最终构建出的成果,是十分完整的。
至少,与顾和印象中十分熟悉的完成品,也不会相差多少。
但也正是因为这些步骤基本正确的动作,才是让顾相忍不住感到疑惑的地方。
要知道,像由石头构建起来火堆这样的做法,对在原本世界看过无数成品的顾相来说,并不感到意外,但对于楚国本土的人民来说,却是十分陌生的。
这也是顾和在第一次到达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已经发现的事。
这虽然也是一个以某个古老王朝作为背景的世界,但与他从前所知道的所有朝代,又都是不一样的。
历史不同,风俗不同,所造成的结果也完全不同,而人民用以生存的各种小习惯,自然也是不同的。
对楚国人民来说,如果需要有火存在的话,会更倾向于使用比较完整的工具,而不会像楚珩这样,直接搭建一个小火堆出来。
这在他们的习惯中,是没有发生过,也不存在的事。
怔神间,火光已经自木料中间升起,而身处在它旁边的顾相,看着这簇冉冉升起的橘色火苗,眼眸里不由得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自始至终,做出这些动作的楚珩,也只是半蹲在火堆旁,用心的搭建,始终不发一语。
只在发现自己的最终成果其实还算不错,并且让身边人感到满意后,一直紧抿的唇畔放松一点,眼睛里也流露出称得上十分满意的神色。
他站起身,偏头看过来,然后在看到身边站着的人,的的确确是心心念念着要这样做的人后,愉悦的将眸子微微眯起。
而接触到这样愉悦和满足的目光,即使是再迟钝,这时候,顾相也觉察到有什么不对了。
好像正在做的,是一件非常重要,也非常具有仪式感的事。
但他非常努力的想了想,甚至把楚国的所有风俗习惯都在脑海中捋一遍了,也没能够想起来,搭建一个火堆,究竟具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这让他在看到身旁君王微弯着眼,明显是十分重视和愉悦的模样时,不由有些踌躇起来。
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更严重一点,是忘记了之前有过的什么约定也说不定。
这就是非常不好的事了。
想到这里,尽管对方并没有问起来相关话题,也没有问他究竟还记不记得相关的事,顾和自己先忍不住愧疚起来了。
他抿着唇,想了一好会,才不好意思般,走到眼眸微弯,好像非常愉悦的陛下面前,将自己的疑惑轻声询问出来。
阿珩,这样做,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抱歉,我好像忘记了。
说这话的时候,青年温润的眉眼都因为丝丝歉疚而低垂下来。
要知道,尽管对方看起来不介意这一点,但顾和总觉得,自己并不能这样敷衍过去,否则会辜负这样认真的期待一样。
而一直站在火堆面前,看起来非常满足,好像重要心愿达成的陛下,听到这道带着歉意的低低嗓音,手中动作不由得停顿一下。
他眨眨眼,好像比嗓音的主人更加不解一样,疑惑的偏过头来。
而等到理解了面前人想要表达出的意思,他怔一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也没有办法去抵挡,心中不由自主产生的奇怪情绪。
而这种陌生的情绪,让他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眼睛里也蔓延出极浅淡的亮光。
到最后,好像不知道拿这种情绪应该怎么办才好一样,他垂了垂眼,才缓慢而认真的回答道:没有,没有特别的含义。
只是我自己当年听到先生这样说过,才想要来试一试。
可能顾相自己也不知道,在许多年之前,大雪漫漫的冬日时候。
他曾携带着小皇子,在铺满碎雪的小道上缓缓经过。
然后在看到一个非常宽阔的院落时,突发奇想道:晚上的时候,在这里建一个石头篝火,大概是非常有意思的事。
这句话,他说完就忘记了,因为知道非常的不现实。
楚珩却总觉得忘不掉。
先生是想要看到石头篝火吗?
其实他不知道什么是石头篝火,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得到它,但有许多年里,他都可以凭借着当年为数不多的印象,慢慢去想。
第13章名相(十三)
在深秋的庭院中呆到夜深时分,撸毛谈心,玩火吹风,算得上是非常惬意和愉悦的感受。
然而等到第二天,这点愉悦带来的后遗症就显现出来了。
早上一起床就感觉到,虽然还没有明显的症状,但无论是变得异常无力的身体,还是改变了音色的低哑嗓音,都让顾和清晰的意识到
他可能又要生病了。
生病,一个让人感到非常无奈的字眼,因为并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事,甚至在非常小心的情况下,还是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撑着床沿坐起来的时候,揉一下有些晕乎乎的额角,还不能习惯这种脆弱的顾相,略有些乐观的想。
或许事情还没有到那么严重的地步,毕竟在这段时间的努力下,这幅身体已经好了许多。
像是今天这样状况,说不定仅仅只是身体上出现的一些征兆,一会就消失了也说不定。
因为除了有些头晕和无力外,其实没有更加难受的感觉。
这么试探的想着,顾相轻咳一声,低低的说一句话。
然后就听到空气里面传来道清晰的,模糊的不成样子,好像很久都没有说话了的沙哑嗓音。
这一下就把顾相心里的那一点点侥幸给打散了。
要知道,即使他自己的感觉其实还好,但在其他人眼里,这大概已经是十分严重的情况。
这就是令人苦恼的事了,带着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顾相坐起来,想了想,爬起身,决定离家出走。
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离家出走,毕竟是在楚军的地盘里,本来也走不到哪里去。
顾相想要做的,仅仅是离开陛下的视线,走到远一点,让小崽子无法看到他的地方去。
这么做,并不仅仅是担心被湿漉漉又充满担忧的眼睛看着,会不自觉被喂下一些苦苦的汤药。
毕竟,即便是再不喜欢的东西,一段时间的锻炼下,也很难再造成什么巨大的伤害了。
他真正会感到担忧的,是得知他又要不舒服的消息后,作为时刻陪伴他的陛下,很容易就能够想到,这是被晚风吹出的结果。
毕竟在以往的时候,无论走到哪,小崽子都是一副严谨的,恨不得走到哪,都把他揣在兜里,时刻带着的姿态,根本不会让他受到任何的损伤。
而现如今突发这样的意外状况,却是因为与自己有关的因素的引起的,可想而知,楚珩大概会非常愧疚。严重一点,会很难过也说不定。
而顾相并不想看到那样的情况。
虽然并不能清楚的说出其中的原因,但非常清晰的,摸一摸自己微凉的手腕,顾和知道,他并不想要看到那张脸上出现有关失望和痛苦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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