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屋平日里不显眼,还上着锁,鹿时清只当是杂物间,没有多留意。待顾星逢进
去后,他又站着看了两炷香的时间,感觉眼睛有些酸,刚揉了揉,就瞧见顾星逢出来了。
托盘没有了,他手里换成了一个熟悉的木盒。
已经忘了酒后种种的鹿时清,惊讶地睁大了眼,莫非顾星逢是去做荷花酥了?
顾星逢会做荷花酥?
回想梦中,青崖君和顾星逢初次见面时,顾星逢一举将荷花酥摔碎。谁能想到,二十多年后,顾星逢竟能亲手做出地道的荷花酥来。
很快,顾星逢敲开他的房门,递上木盒。鹿时清打开盒盖,面对十余个排列整齐,酥脆清香的荷花酥,心情复杂。
难怪每次吃的荷花酥都那么新鲜,与饭堂里的野路子荷花酥天差地别。顾星逢每次现做了给他送去,能不新鲜么?
鹿时清不知说什么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星星,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做荷花酥的?
做掌门以后。顾星逢说罢,似是觉得这话有些沉重,补充道,闲来无事,学的。
鹿时清心想,肯定是因为青崖君喜欢吃荷花酥。青崖君死后,顾星逢为了怀念他,就学着做了。
可是荷花酥做得再好,青崖君也回不来了。
鹿时清的心里堵得慌,他能吃到荷花酥,是沾了原主的光。荷花酥的香甜酥脆,全是便宜他了,原主却一点都没有享受到。
谢谢你。鹿时清眼神飘忽,不过我现在不饿,想先出去逛逛。
虚空里静了静,顾星逢道:去看师尊?
是的。
顾星逢脸上瞬间起了波澜,鹿时清赶紧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再想起什么。
紧接着,不管顾星逢想不想听,鹿时清又迅速加了一句:我不喜欢你师尊,真的。
波澜褪去,顾星逢静静地看着他,我知道。
鹿时清道:其实,我有点
说出来的几个字,声音特别低,仿佛徐来的清风都能吹散。说不出来的部分,被他反应过来,死死掐灭在喉间。
半晌,顾星逢上前一步:有点什么?
没没什么。鹿时清仿佛触电一般,往后猛退,急急忙忙跑出了檐下。
在赶往前殿的路上,他在心里把自己责备了无数次。
果然系统说的没错,他对顾星逢的态度,不是非分之想是什么?
差一点,他就对着顾星逢说喜欢了。
这话如果出自原主青崖君的嘴,倒没什么,师祖喜欢徒孙无可厚非。可从他一个陌生人的口中说出来,就是耍流氓。
这沧海一境,还是能早点离开,就早点离开吧。
前殿冷冷清清,宋扬一个人在偏殿的镇尸棺前,抱着本典籍看。没人的时候,他就以此打发时间。
鹿时清一走进去,宋扬就撂下书本站起来,小没,你有几天没来了,在暖月台住得如何?
挺好的。鹿时清笑了笑,你怎么样?
老样子呗。宋扬状似随意地说罢,坐下继续拿典籍看。
鹿时清四下看看,就你自己?叶子鸣和柳溪柳泉他们,没有来过吗?
宋扬哗啦啦地翻着书,新进弟子都去玉关峰的演武场了,今天没人来。
叶子鸣也没来吗?
宋扬手一顿,没有,他很久没来了。
鹿时清见他神色黯淡,自知失言。上回宋扬酒后闹事,让叶子鸣的努力付诸东流,对他很是失望。
说起来,他
二人也算是出生入死,加之宋扬的情境,叶子鸣不该如此较真。
可这么多天过去,叶子鸣却没有来看宋扬,莫非还在生宋扬的气?
鹿时清打岔说:不来就不来吧,你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也挺好。
宋扬沉默片刻:小没你知道吗?
什么?
宋扬抬头,望着远处的浮云,以前我总会嫌我哥管的太宽,嫌灵哥捉弄我,嫌我姐和长姐各种唠叨。常常希望,如果能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就好了。刚来沧海一境的时候,特别开心,像是麻雀出了笼子,让我回去的时候,我还不太情愿。
鹿时清坐到宋扬身边,听得极为认真。
宋灵璧失踪后,宋扬闷了很久。可他天性不是如此,在这个空荡的大殿里时间长了,便有攒了一肚子的话。
这才对,说出来,会好受很多。
可是他们一个个都走了。宋扬垂下头:我现在特别后悔,你说,我哥回来打我一顿该多好,我肯定会笑着让他打。
鹿时清轻声道:你已经很懂事了,他不会打你的。
不!宋扬看向他,双眼已然通红,我想和以前一样,想打架就打架,想骂人就骂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长姐有钱,我哥有本事,他们可以帮我摆平一切!
可是你还有我们啊。鹿时清诚恳地道,而且,宋家产业还在,你可以回到老样子的。
不可能的。宋扬却摇头:不会一样了小没
他将脸埋在掌心,肩膀微微耸动,说话却依然平稳:你每次过来都会看怀虚子,今天肯定也不例外。去看吧,先别理我。
鹿时清微微一叹,拍拍他的肩,起身去看裴戾。
宋扬现在正在哭,不宜打扰,等他情绪缓和之后再说。
棺盖透着一条缝,阳气可以传入镇尸棺,增加结界的威力。鹿时清望着裴戾埋在阴影下的脸,一时间浮想联翩。
想到顾星逢说,裴戾是被灭门的鬼修后人,意图报仇却找错了对象。又想到梦境中所见,那个神采飞扬,心思百转的裴戾。
鹿时清本以为裴戾是个穷凶极恶,毫无人性的狗血文男主。可随着信息量渐渐增多,他觉得,裴戾也是个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
但鹿时清依然维持原来的想法,他不同情裴戾,也不可能代替原主原谅裴戾。
犯了错的一切后果,都应由自己承担。无论误会与否,后悔与否,都是行凶的代价。
鹿时清正在出神,忽然肩上一重。
他吓了一跳,险些扑进棺材里。忙扶住棺盖站稳,回头一看,宋扬不知何时走过来,靠在他的肩上,脸上满是泪痕。
鹿时清愣了愣:你做什么?
宋扬一手揽在他的腰间,喃喃道:还好有你在,你最好了。
鹿时清忖着,这是宋扬悲伤至极,找他来寻求安慰,便放轻了声音道:我们是朋友啊。
嗯我们是朋友。宋扬把脸埋在他的颈间。
鹿时清浑身僵硬,这种行为,好像有点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