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又涵:
他在叶开的爆笑声中抽出纸巾擦了擦脸,将额发往后捋了捋,而后端起杯子,从容地喝了一口咖啡。
叶开笑得喘不上气,那种漫不经心和玩世不恭都消失了,伪装卸下,一张脸看着干净又天真。好不容易止住笑,他伸出手掌:任务完成,打钱。
陈又涵面无表情语气冰冷:叶开,你雪板没了。
盥洗室的镜子过于明亮清晰,照出陈又涵的狼狈。昂贵的衬衫上满是褐色污渍,当渣男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惨。慢条斯理地洗过手擦过脸,他回到卡座,见叶开握着杯子喝水。他身材瘦削挺拔,喝水的仪态也端正,刚才张口闭口炮友渣男,实际上却是个三好学生,拥有着叶家日复一日严苛家教下出来的贵气。
光线成精了,知道陈又涵在看叶开,故意更偏心他,给他勾勒出一线漂亮的侧脸。
上午十点多,阳光是金色的。
陈又涵落座,一双长腿在桌下架起二郎腿:在一起三年?十几个炮友?人渣?你剧本准备得够狗血的啊。
叶开放下水杯,看到陈又涵的模样又开始笑,一边嘴硬道:我这个说法很科学。
陈又涵洗耳恭听。
你看,你见过一三十多男的领一十六岁孩子吗?未成年生育犯法。
言之有理,一时之间竟无法反驳。为了避免戴上这顶违法犯罪有伤风化的帽子,陈又涵勉强接受了叶开的剧本,上前勾住他脖子有商有量:那下回可以换个说法吗?要脸。
叶开心头一跳,对方突然靠近的体温和气息都让他莫名惊慌。但他的表情极为克制,平静地说:先把滑雪板补上我再酌情考虑考虑。
陈又涵没忍住笑,屈指在他额上弹了一记:行,买,双份,买一送一。
严格来说,陈又涵算是叶开单方面的竹马。
竹马哥哥。
差十六岁叫哥哥有点占便宜,奈何陈又涵和叶开的亲姐姐叶瑾是高中同学,思来想去,便只能怪瞿嘉女士一胎太早二胎太拼。陈叶两家世交,陈又涵游手好闲,整天问叶瑾借作业抄,偶尔还被强制去他家一块儿上补习班,跟叶瑾的感情是江河日下,和叶开的交情却是与日俱增。叶开学走路跌的第一个跤,迈出的第一步,颤颤巍巍的第一米,第一次的奔跑,都在他陈又涵的见证下。
一晃十六年。
叶开被陈又涵拐去替他终结恋爱烂摊子,始于他四岁的时候。
那年陈又涵刚二十,在宁城一家不入流的大学里面混日子,欠下的桃花债和他的挂科数一样让人震撼。接到电话时,他正在陪叶开玩球。来电显示上的名字不大妙,在挂断拉黑和正面解决事情之间,陈又涵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三言两语约好地方,他把人抱怀里捏了捏,问:
想不想吃冰淇淋?
想。
哥哥带你去吃冰淇淋好不好?
好。
但是哥哥有个条件,你得叫我爸爸。
这话要让他妈瞿嘉听到,可能陈又涵明天就能入土为安。
叶小开眨眨眼睛:可是你是又涵哥哥。
陈又涵在这声奶声奶气的又涵哥哥里狠狠迷失了几秒钟,咬咬牙才继续做那遭雷劈的勾当,诱惑道:乖,只要叫我一声爸爸,我就请你吃一个月的冰淇淋,不告诉你姐。
叶小开又眨了两下眼睛,偏头想了一下,利落地出卖了自己的节操:好。
冰淇淋店。
对方已经按照约定先到了。陈又涵买了三色球,抱小屁孩坐自己怀里,说:其实,有件事,我一直都瞒着你
爸爸,我还要。还没等他酝酿出这足够羞耻的开场白,叶小开便糊着满嘴的冰淇淋要求再点一次单。
陈又涵:
不是,你竟然还会抢答?
对面那男人瞪大了眼睛,震惊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连,陈又涵你
其实,我一直是有家室的。
狗男人眼里都是愧疚和不舍,英俊的五官都成了他的帮凶。
剧情很狗血,效果很感人,渣男摇身一变成了身不由己的好爸爸,锅都让社会背了。
从此以后,叶开就作为陈又涵的分手大师而存在,随着年岁渐长,这项业务技能也越发炉火纯青。十三岁时,陈又涵送了他一副书法名家的卷轴。叶开还以为是什么诗词歌赋,打开一看,上面只他妈的写了四个大字业界良心。
一个敢送一个敢收,两人搭档默契从未翻车,直到刚才叶开突然篡改剧本,不打亲情牌改打渣男出轨牌,导致陈又涵遭遇了人生中第一次泼咖啡。
作为一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咖啡味的当事人,陈又涵痛心疾首,始作俑者却已背上肩包准备逃离案发现场:又涵哥哥,我先回去了,接下来期末季,请假可能比较困难。
陈又涵没想让他这么快走,拦着他不让座:这就期末了?关多久?
叶开想了想:一个月吧。
一个月?!前学渣表示无法理喻:我要给瞿嘉写投诉信。
瞿嘉,天翼中学校董主席,叶开的妈,一个陈又涵见了就想绕道走的女人。
叶开笑道: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啊。推他,劳驾让让。
陈又涵支着脑袋长腿交叠,就是不给叶开让路,明知故问:我怎么了?
也没怎么,叶开斟酌了一下措辞,勾着唇角讽道:就是每次替你打发男朋友,我都想帮对方挂眼科。
小兔崽子骂人越来越利索。陈又涵拉住他胳膊,漫不经心:那你呢?
叶开愣了一下,微妙地躲过他的视线:不劳您操心,我视力很好。
第2章
纵使是宁市最著名的同性酒吧,在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也不过是门可罗雀。
陈又涵和老板乔楚是旧识,俩人某种程度上臭味相投,一时间引为最佳损友。酒吧还没到营业时间,大灯未开,深夜的灯红酒绿此刻都被笼罩在灰蒙蒙的光线中。吧台后,一个侍应生低着头在擦杯子。
高大的身影在高脚椅上落座,陈又涵敲敲桌子,要了杯威士忌,乔楚呢?
乔楚刚巧从后场转出来,见他一个人,心里了然,故意道:哟,今儿个怎么回事,没人陪啊?
打发了。陈又涵勾了勾唇角:我发现你很关心我感情状态啊,怎么,想跟我试一试?
乔楚早就习惯了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臭德行,跟他瞎贫:我可听说了,等你的从这儿一直排到西江大道,你就没瞧得上眼的?
你什么时候兼职拉皮条了?
瞧你这说的,我不一直在致力于把拉皮条事业发扬光大么。
浮冰在杯壁碰撞出清脆的声音,陈又涵浅饮一口:最近没兴趣。
是没兴趣,乔楚拖长了语调,还是不行啊?
陈又涵笑骂了一句,啪地点燃了手上的火机。火苗抖了抖,他点上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烟雾模糊了他低垂的侧脸,他临时改主意,漫不经心地说:算了,介绍几个。
早说!跟哥们儿这矜持什么?乔楚招手叫了个人:去,给那个谁?小九!给他打电话,就说陈少找他。
陈又涵指尖夹着烟,眯眼道:出来卖的?
开个玩笑,是学生。
学生?
乔楚知道他什么意思,赶紧自证清白:别用那眼神看我,成年了啊,就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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