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又涵瞥他一眼:没出息。
两根手指而已,这都肿,到了酒店还怎么有命活?
是你好凶。
陈又涵更觉得无辜。除了嘴上功夫,他哪里不收着劲儿?一副想要到极致却不敢轻举妄动的样子,生怕把他折腾疼了伤了怕了。
他略微琢磨过味儿来,漫不经心地问:Lucas是不是不太行?
脸一下子烧得慌。叶开闭了闭眼,心里很绝望。事到如今,他真的觉得自己对不起Lucas,甚至不配再和Lucas当朋友。做不出背后凭空诋毁人的行径,他被逼上梁山无路可退,只好咬牙切齿地回应:他行,很、行。
陈又涵扶着方向盘的手用力紧握了一下,过了两秒才平复好内心那一瞬间受到的冲击和嫉妒,淡淡地说:现在在山上,别刺激我。
叶开无语:你自己要问的!
我问你就夸?你他妈的不会编两句骗我吗?
靠,凶死了。
叶开愤怒地说:你那么大声干什么!
陈又涵被激得呼吸急促,紧闭着唇喘了数息,才低哑而平静地说:对不起,是我嫉妒。
叶开哑声,在脸上做出表情前猛地把衣服扯过头顶蒙住脑袋。
黑暗中,他用力抿着唇角,但笑意还是一点一点偷跑了出来。
深呼吸调整好情绪,衣服拉下来时已经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冷艳道:我们只是玩玩而已,你嫉妒什么嫉妒。
陈又涵搭在窗沿的手掩住唇角,遮去了自己微妙的笑意,正经地说:有道理。既然如此,去酒店你最好让我玩得尽兴一点。
都在瞎聊,每个字每个语气每句话都在挑拨对方已经游走在欲望之海的钢索之上,恨不得下一秒就掉下万丈悬崖抵死纠缠在濒临死亡的快感中再去一声声地说爱。
窗外,平缓的丘陵一重挨着一重,彝族村寨错落在山头,一块块田垒随着起伏的山弧线被切割。悬崖之下,金沙江浑浊的江水滔滔怒吼,云海极低地蔓延过蓝色树梢,飘向远处天际线下莹白色的石卡雪山。
叶开甚至都没有问陈又涵带自己去哪里。
三个小时后,雨停,车子驶下盘山公路,平缓滑入平原间黑色笔直的柏油路。云团压得极低,几乎像是贴地。在明与暗交融的混沌光线中,村庄逐渐密集,两侧原野上开满了火红的狼毒花,黑色的小藏香猪不怕车,拱着鼻子满地乱钻。
高大的蓝色路牌指示向香格里拉。
叶开从瞌睡中清醒,屁股坐得有点麻。他睁眼清醒了一会儿,歪过脑袋看着陈又涵的侧脸。
眉骨高而鼻梁挺直,眼窝深邃,漫不经心看人的时候也让人觉得腿软,不是害怕,是天生上位者的侵略性和雄性荷尔蒙的双重作用。只是被随意地瞥过,可能就已经想好了跟他上床用哪种姿势。
从他从小就知道陈又涵很英俊,审美的第一次觉醒就在陈又涵身上。
带着睡意的目光从下颌线不动声色地平移到嘴唇。
陈又涵很轻地抿了下半边唇角:再看收费了。
叶开也跟着笑了起来,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累吗?要不要换我开?
快到了。陈又涵顺势握住他的手,十指交扣着举到唇边,吻了吻他的手背。
车子驶进香格里拉市,沿着独克宗古城开了一段,拐进长征大道,向着松赞林寺的方向。下过雨的街道被最后的落日余晖晒得半干半湿,街上行人和车都很少。两侧房子都修成了藏式碉房的式样,窗外悬挂着红白蓝三色条形布幔,四角上插着风马旗,门楣和外窗檐都绘着吉祥八宝彩绘。
二十分钟后逐渐远离市区,进入村庄。这下好了,一路开开停停,动不动就被回家的牛羊群给拦住去路。喇叭是不敢按的,按了也没用,只能干等。牧民握着鞭子站在路边和他们对视。
陈又涵降下车窗,晚风一下子涌了进来。他抽出两只烟,扔给叶开一支。低头点烟时叶开也凑了过来,两人分享着同一簇蓝芯火苗。
好的不知道学,抽烟喝酒倒是学得快。
叶开娴熟而从容地抿了两口,看着前方与他们迎面相遇的绵羊群。空气中都是动物浓烈的体味,咩咩的声音吵得人头疼,他淡淡地说:抽的是大卫杜夫,买的第一款车是帕拉梅拉,会心动的人始终是你这一款,因为遇不到,连喜欢人是什么感觉都快忘了。真觉得我学坏了,全都拜你所赐。
陈又涵手伸出窗外掸掉烟灰,淡漠而居高临下地问,隐约的嘲讽:Lucas跟我是同一款?别埋汰人好吗。
叶开失笑:你怎么回事?
陈又涵也漫不经心地看着他笑,目光温和,手肘搭着窗沿。
叶开冲他轻佻地吁了口烟:陈先生,你吃醋的样子也不太高明。
羊群终于走尽,车子缓缓起步,陈又涵在车载烟灰缸里熄灭烟:吃醋吃得最厉害的时候,是看到你和他在酒吧接吻。
那只是一次失败的尝试,他不说,叶开几乎已经忘记。纵使现在重新翻了出来,他也记不起那时的温度和花香,记不起那夜的晚风和乐队的live曲目。
你到底在哪里看到的?
乔楚那里,二楼露台。陈又涵静了静,心口掠过一阵紧缩的抽疼,很快,眨眼之间,后来想去找你,看到你和他并肩从门口经过。你知道我怎么?陈又涵自嘲地笑了笑,我躲起来了。
叶开不知道说什么。那时他是认真的,认真地要忘了他,重新开始。
普拉多在灰白色的水泥路上以二十迈的速度前行,拐过两个路口,叶片苍翠的白桦树站桩似的在笔直立在谁家院门外。
良久,叶开才说:我以为你不在乎。
是不在乎,陈又涵停顿了一下,觉得很难组织语言:不是不在乎,是事情已经发生,我没有在乎的资格。只是真的亲眼看到,那一瞬间还是他单手扶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地拐过一个弯,搭着车窗的左手忍不住抹了把脸,宁愿当做自己已经死了。
叶开微怔,用力掐着烟管。
你现在怎么总提他?
陈又涵勾起半边唇角,牵出一个淡漠的有点坏的笑:别把我当好人。叶开没听懂。
陈又涵瞥他一眼,从那股熟悉的心悸中恢复过来,玩世不恭地说:我真的挺坏的,以后你就知道了。
松赞林寺连着鳞次栉比的僧舍建筑群盘踞在半山腰,连绵的金顶沐浴在雨后的余晖中,黑色的红嘴鸦成群在上空盘旋。那是一种寓意吉祥的鸟。
叶开没问陈又涵到底要去哪里,一切听他做主。
松赞林寺门口,正对面的湖波光粼粼,中间沙洲上停着许多白鸭子,游人四散,都一边喂鸭子一边等出景区的大巴。普拉多背着湖拐过一个大弯,往山下的原野驶去,两侧村庄炊烟升起,最终停留在一片藏式碉房建筑群中。
酒店?
悦榕庄没订上,这个也还可以。陈又涵搂过他的后脑,凝视着他:亲一下?
与他自然地接了一个短暂的吻。
两人下车拿背包,叶开发现藏族礼宾员看他们的眼神有一种克制的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