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又涵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半晌,绅士地问:那回去?
别别别,叶开笑得有点故意,讲话也透着股有恃无恐的欠揍:又涵哥哥,三十六了,还是高原,别逞强。
陈又涵从他手里接过半截烟管抿进嘴里,眯眼看他,有一股淡漠的凶意。虽然阳光充沛,却觉得是潮湿的眼神,像某种雄性野兽在丛林深处倏然一现的荷尔蒙。
叶开被看得心跳漏了两拍,身体深处腾起一股好像要被侵犯的慌张。
晚点再回去他低头躲过视线。
陈又涵笑了笑,把烟捻灭,一手捏着纸袋封口,一手牵起他。
两人向独克宗古城北门走去。
刚才被搭讪了。叶开抿了抿唇,两个。
陈又涵瞥他一眼,出息。
叶开恼羞成怒:你就不能吃点醋吗!
急什么。陈又涵握了握他指骨分明的温热的手掌,你才二十岁,以后喜欢你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这么一句很简单的叙述,叶开却的确听出了一股难以描述的醋意和紧张。
吃Lucas的醋吃得也够多了,有什么合影聊天记录视频信件纪念品趁早销毁藏好,陈又涵半真半假地说,否则看到了真的会伤心。
叶开微怔,不由自主地偏过头去看他。
陈又涵神色淡淡的:你跟他分手的时候他没有为难你吧。
叶开收回视线,应对得有些支吾。
你这么快做好了选择,心里对他放得下吗?
不等叶开回答,陈又涵淡漠又很快地续上,仿佛怕他开口:放不下也没关系,他毕竟在你痛苦的时候陪过你,我可以等。
叶开有点欲言又止:又涵哥哥,你嫉妒他?
不嫉妒。陈又涵淡淡地说。
说是这么说,但这几天的表现显然担不起这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叶开不动声色:你这几天吃他醋,不是演的?
陈又涵被他气笑,心都要怄出来,做个人吧小花老师。
叶开偷偷翘了翘嘴角。他觉得自己真挺坏的。
香格里拉就那么一亩三分的天空,但好像是不同的神仙在管,常常是这里晴着,对面那朵云却在下雨。他们在松赞林寺那边度过了晴好的一个大上午,独克宗古城却是雨过天晴。
14年一场大火,让这里呈现出了半新半旧的割裂状态。未被烧毁的部分还保留着黄泥墙、木房梁、青瓦檐的原始面貌,新建的部分其实也过去了几年,但那种过度雕饰的门楣檐角似乎总让人还能闻到油漆的味道。
叶开手里端了杯手磨云南小粒咖啡,香味浓郁,可以考虑买回去当伴手礼。
这里每一条狭窄的巷道里都能找到一家咖啡店,临街的铺面总是要漂亮一点,有着令人向往的二楼露台,屋檐下挂着星星形状的灯,到晚上便会一闪一闪地亮起。跟咖啡店一样多的便是白皮肤的国外人,几乎到处都是背着登山包的外国背包客,还有很多一头乱发绑着魔术巾穿亚麻长袍的嬉皮士。
又涵哥哥,你知道的吧,香格里拉原本叫中甸县。
陈又涵嗯了一声。现在云南北境的提起香格里拉,还是会沿用中甸这个称呼。
香格里拉是个纯粹的中译名,最早是有个叫詹姆斯希尔顿的人写了一本小说,叫《消失的地平线》,讲的是一架飞机失事后坠落喜马拉雅山境内,然后发现了这么一个乌托邦的故事。这本书在国外特别火,来这儿的十个有九个背包里都放了这本书,外加一本《孤独星球》。
叶开喝了口咖啡,味道不赖,接着说,后来就有人开始考据原型,都在争,国内的也争,喜马拉雅边境沿线的几个国家也争,什么稻城丽江波密林芝尼泊尔,都说自己是香格里拉,后来就叶开说到这里没忍住笑了一下,中甸当时的领导是个鬼才,先下手为强把中甸给改名成了香格里拉。
连陈又涵都愣了一下,随即失笑:赢了。
对,赢了。
两人沿着石砖铺就的路慢慢闲逛。真认真逛起来也觉得无聊,店铺里的东西千篇一律都是玉石银饰和古玩,很少能打动他们进去。
阳光充沛,绘着圣象的白墙表面那点水印子马上便被晒干了。光线在白塔后面一闪,转经筒被游人转动,发出一连串咕噜噜的滚动声。
牵着的手一路没松,相贴的掌心都有点潮了。被打量的次数多了,叶开逐渐生出些不自在的感觉,想躲,被陈又涵不由分说地握紧。
小花老师,你的导游故事还有吗?再来点儿。陈又涵漫不经心地帮他转移注意力。
叶开也就是这两天临时抱佛脚看了几眼攻略,陈又涵一请教,他有点上头,搜肠刮肚地想,独克宗在藏语里的意思是月光城。曾经还有个古城叫尼旺宗,意思是日光城,加起来就是心中的日月
陈又涵勾了下唇角,淡漠地拆台:挺难背吧。
挺难背的。叶开泄了气,别考小花老师了,他什么都不懂。
陈又涵手掌朝上勾了勾,叶开不明所以,凑近过去,听到陈又涵附耳道:别这么可爱。
沿着坡道往下,两侧都是黄泥老房子,屋顶上长满了杂草,开着格桑花。格桑花是五颜六色的,但还是粉和白多一些,在柔风中轻轻晃动着纤细的茎梗。因为城市里见不到,看着这种植物,叶开总会忘记他们的来处和终将回去的地方。
龟山公园的大金色转经筒在阳光下令人瞩目。
叶开被阳光晒得眯起眼,用手背挡了下,考陈又涵:又涵哥哥,你知道那个是什么吗?
陈又涵抿了下唇,配合地说:不知道。
是世界上最大的转经筒!很厉害吧!
陈又涵点点头,用一种冷静但浮夸的语气说:哇哦。
叶开:
总觉得这个语气有点耳熟。他花了两秒想起来了,他的幼儿园老师在他三岁年幼无知时的年纪也是这么敷衍他的。
宝宝,有时候真的觉得你一点都没变。陈又涵看出他有点生气,拉拉他的手,轻声哄道:小时候花园里飞进一只蝴蝶,你也这么说,又涵哥哥,你见过这么大的蝴蝶吗?
太阳太晒,叶开被晒得脸皮发烫。
从游乐园回来,又涵哥哥,你知道我今天坐了一个多高的跳楼机吗?
叶开惨不忍睹地深吸了一口气。
陈又涵故意停了两秒,才不怀好意地勾着唇角笑着说:有一百米那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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