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初亭神情冷淡,仍不伸手接,只对他道:你放下吧。
姜初亭虽没说出口,却是实实在在,清清楚楚地用行动表明,在避免与他身体触碰的任何可能。墨林半空中的手僵了僵,收回来,将信封搁在几上。
他居然还坐在这儿,姜初亭问:还有事吗?
简单客气的四个字,墨林却实打实的听出了你怎么还不走?的意思。
墨林眉尖抽动两下才沉声对他道:小九现在也是你徒弟了,为了避人耳目,也为了泡药泉方便,我想安排他住在你这里。
姜初亭住的虽然是木屋,却并不寒酸,房间就有足足六间,除去他跟魏加的,还空置四间。都到这个地步了,姜初亭也没必要因为这种事起什么争论,不轻不重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得知墨林也要住在这里,姜初亭正要说话,墨林道:我睡我以前的房间就行了。
你以前的房间给魏加了。姜初亭特意给他安排了跟自己房间方向相反的左边,且是离最远的那间。如果刻意回避,一整天都可以不碰面。
墨林嘴唇动了动,久久没再开口。
这时,九重天的大夫提着药箱来给姜初亭换药,墨林终于起身离开。
大夫打开药箱,余光瞥见墨林出门转弯,步下楼梯,一边取药和纱布,一边漫不经心缓声道:好像是皇宫里来的。
姜初亭轻轻眨了一下眼睛,低声道:是么?跟他猜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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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换好药之后,姜初亭才想起来将小九的拜师礼拿出来看。
他知道那少年不是诚心拜师,也不会悉心准备什么拜师礼,可当他将信封里叠的厚厚的那张纸给取出展开后,发现就是单纯的一张白纸,上面连个墨点都没有,不由摇了摇头,又轻笑了声。
手指将那张白纸抚平,不知怎么,思绪一飘,突然就想到了林知那个孩子。他的性子跟他父亲一点都不像。
姜初亭手肘撑在木几上,支着额角慢慢陷入沉思。
也不知道林知有没有回家去。
他真的只是想想,没想到会就这样睡着,而且又做梦了。
梦境仍旧是跟云子阙相关。
他仅穿着底裤,上身光着,鞋也没穿就猛冲到门口扶着门框吐了。床上的林惜用被子遮住自己的身体,肩头裸/露在外,长发散乱,双目通红,哭得不能自已,抽泣道:子阙,子阙,你真的这么恶心我?我是女人啊,你要这样侮辱我吗?
云子阙又呛又咳,吐到喉咙干哑,眸子里爆满了血丝,他喘着气冷笑,回头神情有些骇人盯着她,我侮辱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却给我下迷/药,难道不是你自取其辱?!你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吗??因为太痛恨了,他牙关都在打战,林惜,我只要一想到昨天晚上被你我就觉得我浑身每一处都将流出肮脏的臭水!我现在恨不得立马就去死!
林惜身体都颤抖起来,她使劲摇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就算,就算你不喜欢我,可我是女人,损了名节吃亏的全都是我,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
云子阙怒极而笑:好义正辞严啊!林惜,你知道我为什么从小就厌恶林家的一切么?就是因为你们以自身为女人作为挡箭牌,理所当然地做着违反伦常的龌蹉事!你母亲是,你亦然!你们林家,每一个人都不正常,就是一个疯子窟!
你在说什么啊林惜湿漉漉的眸子看着他,抬手抹了抹眼泪,哽咽道: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子阙,我从小就喜欢你,绝不会让你跟那个人在一起的。总之你要了我,就必须留在林家,跟我成亲,哪里都不准去。否则,我娘是不会放过他的。
没救了,没救了。云子阙不再理她,满脸惨白,踉跄了两步缓缓坐倒在地,暗色的眸子里突然透出了坚定的光,嘴里喃喃: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要跟你们玉石俱焚
好半晌,姜初亭才艰难地从这个充满抑郁的梦境里抽离出来。
面颊早已湿漉漉一片,胸口就像是堵了一块巨石,一时间就连喘气也难。
姜初亭捂住自己的心口,眼睫湿润颤动着,难受地低唤那个名字:子阙,子阙,子阙
子阙跟他在一起时,很开朗也很爱笑,虽偶有郁色,可从未见如此压抑痛苦又崩溃,仿佛时时刻刻在油锅里煎熬着。
他再次怀疑,这真的只是梦吗?他跟林惜有了孩子,是因为被下/药?当年在林家,子阙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姜初亭无声的泪水顺着下巴吧嗒落在了面前的白纸上,晕湿了一大块。
你就这么对待我的拜师礼?少年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姜初亭没应,抬手迅速拭掉泪珠,掀眸看向走进来的人。
小九应该已经泡了药泉,精神气色较之前都好了许多,嘴唇也恢复了正常的红色。他身量与林知相近,一身锦衣,容色昳丽,骄矜夺目,贵气难言。
小九在姜初亭对面坐下,明亮的黑瞳打量着他泪痕残留的脸,问道:哭这么伤心,子阙是谁?
姜初亭已经收敛了情绪,淡淡道:与你无关。
你是我师父,徒弟关心师父,怎会与我无关?小九振振有词,盯着他继续道:子阙是谁?你为了他,把我的拜师礼弄成这样了。你一定是觉得我的拜师礼太不心诚了对不对?师父,你别嫌弃我啊,我会伤心的。他师父叫的很顺口,语气亲热,说出来的话像在跟长辈撒娇。跟之前在集英殿时发狠的不像是同一个人。
没有,你想多了。墨林当初拜师时,磕了三个头,魏加当时来拜师,他还倒贴了两盘糕点。姜初亭本来就无意收小九为徒,更不会在意他送什么礼。他垂眸将那张白纸重新折起来,收进信封,站起身来走到书架边,夹进了书中间。
小九注意到他的动作,眼里闪动了一下,托腮望他道:师父,我给你的可不是普通的白纸,而是一个许诺,由着你填,因为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东西能配上你。等以后你想要什么就写在这张纸上,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会满足你。你觉得怎么样?这种待遇全天下仅你一人哦。
姜初亭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装乖,也不会就这样轻信他的话,但还是知道这种阴晴不定的性子,得顺着他来,微笑了一下道:很珍贵,我会好好收着。
小九弯起眸子,灿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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