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黎妈妈似乎是要哭,但是她把脸紧紧地绷住,不肯掉眼泪:“你读过书的,你应该懂得。法律不是这样的。就算是判下来有赡养费,他会给吗?他不肯给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法院不是我们家开的,人家哪会月月为了那点钱去找他麻烦。再说惹得他发疯了,也不会放过我们。”
说着推了黎多宝一把:“去睡吧。一会儿再吵醒他怎么办。有什么我们以后再说。”说着话鼻子又开始流血了,她怕呛血,连忙低下头,血珠一串串落在她衣服上,很快就浸湿了一大片,像开放的花朵。
以后,有多少个以后?
一天拖着一天,永远都是‘明天再说’‘以后再说’。
明天和以后永远都不会来。
黎多宝感到愤怒,就算帮妈妈洗去血迹上了药,回到房间仍然感到愤怒。
甚至觉得什么‘等你毕业了有了工作,我就和他离婚’也只是托词。
妈妈是不会离婚的。
姐姐工作了这么久,不也没有离开家吗?
姐姐以前也说过,有工作了就离开这样的话。
但仿佛大家都受到了诅咒。谁也别想离开。
以前
妈妈年轻、身体好的时候,说:“孩子不能没有父亲。”所以没有离开。结果她有了一个时不时就把她暴打一顿的父亲。
后来妈妈被打垮了,说:“身体这样在外面也没法生活”所以没有离开。
就算等将来,她有了工作,也一定会像姐姐一样,有一个不能离开的理由,在那里等着她。
绑着她。
没有出路。
一生永远也不会有。
只能生活在阴影之下,除非有一天,那个男人打不动了。
可真的像妈妈说的完全没有别的出路吗?
从来都没有试过的人,凭什么这么说?
黎多宝觉得,她的妈妈就像是站在芦苇荡中的疲惫旅人,向四周望去,只看到比人还高的野草,看不见前路。于是不敢离开恶待自己的同路人,更不敢孤自一个,去原野里去寻找别的出路。
她怕那里面可能会有泥沼与有野兽。
于是说服自己,每天以身伺虎是最好的选择。
各种各样的地理由,将家里的所有人‘团结’在这个暴徒的周围,让每个人都不能离开,不得解脱。
一生就这样生活在地狱之中。
他有力时是噬她们血肉的怪物,无力时是她们背上的重负,一生都受她们供奉。
黎多宝站在床铺前,看着这个狭小憋闷、除了架子床和小书桌再也放不下别的东西的小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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