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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时狩猎——唐酒卿(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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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不是代表着霍庆军始终相信自己还能重返讲台?

晏君寻转过身,说:去霍庆军家里看看。

***

霍庆军住在地下室,老旧的通道里没有感应灯,这里有股浓重的霉味。晏君寻站在楼梯口,顺着台阶能看到底下裸露着的下水道铁管,它们像人体器官一样纠缠在昏暗里,正在滴着脏水。

霍庆军的隔壁是对小夫妻,他们习惯不关门,洗漱用的塑料盆都堆积在门口。晏君寻路过的时候听到男人在打游戏,他余光扫了一下,女人正躺在满是杂物的脏床单上午睡。

时山延太高了,行走间不方便,但他灵敏得像只大猫,跟在晏君寻身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晏君寻拿出钥匙,却发现跟霍庆军的门锁对不上。他试着推了下门,门朝内开了一点,铁锁吊在中间。他在这点缝隙里,看见地上有些黄了边的花瓣。

上门服务,时山延低声说,要我开锁吗?

晏君寻握住铁把,在时山延的目光里,直接把门把手掰掉了。他接住下掉的铁锁,在昏暗里瞟了时山延一眼,像是无声地展示。

第10章雨声

霍庆军的房间光线很差,唯一的小窗还被破布似的窗帘遮住了。二手市场淘来的行军床蹲在水垢斑驳的墙壁边,像是个营养不良的囚犯,身上披着潮得发霉的床单。房间里的陈设凌乱不堪,塑料桌底下倒了一地的书,基本都是与刑法和数学相关。

有人专程来祭奠过他,时山延的鞋尖避开门口的花瓣,带的还是百合。

晏君寻被塑料桌后面的墙壁吸引住了目光,那上面贴满了草稿,都是霍庆军做的数学题。晏君寻走近几步,没碰这些草稿,稍微偏过头,在密密麻麻的数学题里,看到了那些或潦草或工整的字迹

我是冤枉的。

这是霍庆军在草稿上的唯一注解,不论字迹大小,他都写得很用力。钢笔尖戳破了草稿纸,墨迹一团一团地染黑数学题,他像是疯了一般地在自证。

欢迎行军床上忽然传来机械声,只讲了两个字,就陷入滋啦的杂音里,几秒后接着说,你回来啦。

时山延在霍庆军的枕头边看到了一只过分陈旧的小机器人,它椭圆的脑袋上戴着帽子,依偎着被子,重复地说:你回来啦。

一百年前淘汰的小玩具。时山延看了会儿小机器人,问,你住在这里吗?

小机器人护镜似的电子眼忐忑地闪着微弱的光,遵循系统设计的回答:是的,我住在这里,这是我的家。

挺凉快的,时山延顿了顿,你爸呢?

我没有爸爸。小机器人无法理解人类的语气变化,它自顾自地说,老师,欢迎你回家。

这种机器人最早出现是为了教小孩子讲话,它们可以做最简单的信息识别,能跟小孩子进行一点交流,后来被智能系统取代,在光轨、光桐等发达区域已经被当作古董收藏。它们个头很小,只比普通狗狗聪明一点。

小家伙被霍庆军照顾得很好,除了旧,四肢都是干净的。它无法分辨谁是霍庆军,单纯地把在这个房间里活动的人都当作霍庆军。它没有攻击性,也没有警觉性,只会靠自己陈旧的数据分析和人聊天。

时山延和机器人对话的同时,隔壁男人打游戏的音效声也清晰地传了过来。晏君寻被两种声音包围,再加上看不清过高的小窗,这让他感觉不适。

凶手没来过这里。

晏君寻在这里没发现她的痕迹,这里都是霍庆军的痕迹。

窗户从没有打开过,应该是原本就封住了。桌子上还搁着霍庆军没盖紧的钢笔,被压住的教材呈现原样。晏君寻腿边倒塌的书本堆上没有其他人的脚印,只有霍庆军的。

她为什么不进来?

她找不到理由。

不。

晏君寻想,如果她想来,一定有办法。她对目标很执着,对目标的生活状况也很执着。她女王般地巡视,这都是她的领土。可是她没有来过霍庆军的家里,她不是不知道霍庆军的家在哪儿,她只是不想来。

你会唱什么歌?时山延跟小机器人聊到这里。

我不会唱歌,小机器人说,它迟钝地抬起手臂,按住自己的一只耳朵,如果你想听音乐,我可以放给你听。

时山延捧场地说:让我听听。

小机器人静止了,五秒钟后,时山延和晏君寻听到了雨声。雨声潮而密,浸泡着耳朵,让晏君寻罩在T恤下的皮肤都在报警,他实在不能适应这种潮湿的环境。但是雨声很持久,它敲打着水泊,覆盖住溪流,像是茂密森林在呼吸,这是助眠的声音。

小机器人只会选择循环次数最多的音乐播放,这表明霍庆军经常需要枕着雨声入睡。他似乎想在这晦暗潮湿的房间里,把自己的躯体泡到发霉。他在这偏僻破旧的缝隙里苟延残喘,生活没有火光,没有太阳,只有雨。

关掉吧。晏君寻忽然回头。

他感觉很不好,浑身黏糊糊的,仿佛已经躺在这张行军床上了。他在说话时看见小机器人身上的被角,那是霍庆军失踪那天盖好的。

霍庆军给它盖了被子,也许还摸了它的头,然后夹着自己没装订过的草稿纸走出去。

再见老师。

小机器人照常跟他挥手。

再见老师。

霍庆军在雨声里走出去,然后变成尸块泡在了排水沟里。晏君寻清楚地记得资料里的所有细节,就像时山延说的,凶手把霍庆军的衣服脱掉了,她不怎么懂分尸。她把霍庆军推上了处决前两个人的地方,习以为常地摁住他的身体。她还戴了清理用的橡胶手套。

但是钝器切割不顺利,肉块处理得很糟糕。

不该是这样的,晏君寻迅速地想。

这是她的第三个受害人,她已经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却把霍庆军的尸体处理得最糟糕。

霍庆军当时可能还活着,他没死透,他挣扎了。

晏君寻呼吸微促,房间里该死的雨声还在响,他感觉血都溅到自己脸上了。脑子里的黑板响起潦草的书写声,隔壁男人的游戏音效像蝗虫一样撞进晏君寻的思考里。晏君寻在黑板和臆想画面里不断切换,就像正蹲在工地上看黑白电影,整个脑子都堆满了信息。

他妈的吵死了!

晏君寻想提起隔壁男人的衣领,把他的脑袋撞在桌子上,关掉他的游戏。

不要吵我,别他妈吵我!

晏君寻默念着,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时间正好拨到六点钟,光铁运输的轰隆声直接排山倒海般地碾过来,重型运输工具压得整个区域都在颤抖。塑料桌底下的书堆彻底瘫倒了,光铁过境的声音如同巨浪一般吞掉了所有杂音。

凶手在分尸的台子上弄死了霍庆军。

太轻易了,她一定借助了什么。她不会跟他们搏斗的,她有办法让他们无法还手。

塑料桌上的钢笔被震开了笔盖,笔尖磕在厚厚的稿纸上,墨迹犹如摊开的黑色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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