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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时狩猎——唐酒卿(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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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着僵硬的嘴角,神情开始困惑。

但是没用,他还在。他每天把我骂醒,真是无时无刻都在我耳边。我其实很后悔,以前我上班的时候他没办法烦我,现在不行,他总是在我耳边。他可能在监视我。陈秀莲目光挪动,游离片刻,他就是在监视我,还给我看他收藏的新闻。那些新闻都是刘晨写的,写得真好,我能看懂,他写的那些人都是强奸犯。但是我想不明白,这些强奸犯被抓进牢里,怎么又放了出来?她把那些新闻背得很熟,历建华强奸他的同事,那女的跳楼了,他却在区里买了房。他们跟何志国一样,都觉得自己没做错。还有那个刘鑫程,他在家门口的墙上写强奸干得漂亮,来来往往那么多人看到,也没人管。

陈秀莲说到这里,情绪又暴躁起来。她朝着地面啐了一口。

畜生玩意,会这么干的都是何志国,我了解他们,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我要是什么都不干,他们就会继续来找我,她偏执地踩着地面,他们一定会来找我的!何志国在锅里的时候跟我说他要报仇,我就知道他还有分身,刘鑫程、历建华都是他的分身!他们还要来强奸我、打我,我必须先杀掉他们!

陈秀莲胸口起伏,说到这里,忽然鞠下躬。但这似乎不够,她不断下压着身体。

但是霍庆军,霍老师,陈秀莲声音哽咽,用充血的眼睛看着镜头,霍老师对不起,我罪该万死,我愿意接受联盟的制裁。我杀了霍老师,我杀了霍老师!她抬手用力扇着自己的脸颊,对不起霍老师!她脸上的雨像泪,往下巴上淌。她讲话颠三倒四:我本来想杀何志国的,霍老师跟我说他没性侵,我没信。她痛苦地扯着头发,声音变得尖锐,像是堵在了喉咙里,我怎么没信呢何志国也跟我说他没性侵,我听了太多次,我分辨不出来!

陈秀莲被雨水模糊了双眼,她在喘息。

对。没错。她分辨不出来。她在这个吃人的丛林里,被别人几句话就哄骗走了。刘晨使用的那些词语都在煽动她,她见到霍庆军那一刻就已经给他定了罪,她太相信报道了。

陈秀莲不敢想,她不愿意想,可是她总会想到。霍庆军如果没死,翻案了,是不是能回到妻子身边?令陈秀莲最绝望的是,她记不清霍庆军临死前的表情,她只记得霍庆军把那张全家福递给她时的表情。

陈秀莲想捂住嘴,可是号啕声还是传了出来。她在杀掉何志国的行为里得到了勇气,但是最终因为霍庆军被击得粉碎。她提起刘晨的衣领,把他摁向栏杆,在暴雨里失控地喊:道歉!向霍老师道歉!

刘晨撞在栏杆上,磕得头破血流。他高声说:对不起、对不起!霍老师放过我!

栏杆上的铁锈蹭到两个人的伤口,刘晨听到咔的一声,栏杆晃得很厉害。他看不清前方,却知道掉下去就是死。

不要摁了、不要!刘晨痛哭流涕,我道歉!

落体承载设备已启动,顶楼冲锋已就位!行动小队在通导器里大声说。

行动。姜敛回答。

我不会打你,我也不会伤害你,陈秀莲闻到血腥味,听到后边破开铁门的脚步声,她用不干净的手擦抹着脸上的雨水,俯在刘晨耳边小声说,我不想我不想伤害无辜的。你罪不至死,该死的是我。

你不要跳,何志国又出现在陈秀莲脑海里,他慌张地说,你他妈别跳!老子不想死。

孬种。

陈秀莲满脸雨水,朝前方大笑起来:你这个孬种!我以前跑不掉,后来放弃了,现在我们谁也别想跑。既然老天爷要把我们绑在一起,我就跟你同归于尽。我他妈的早就想跟你同归于尽了。

然后她撞开栏杆,孤注一掷地跳了下去。暴雨倾盆,刘晨吓到失声大哭。陈秀莲什么都顾不上了,她在最后一刻想。

我最怕暴力了。

晏君寻闭上眼,听到咚的一声。

第32章沉默

远处隔着雨观望的居民们发出惊呼,看着那挟持人质的杀人犯从楼顶纵身一跃。那声咚就是她最后的心跳,仿佛在强有力地回应世界。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秒。

直播终止了。

刘晨主页上的留言正在疯狂增加。点击声就像是雨珠,汇集成层层叠叠的浪潮,罩住了整个区域。

现场有些混乱,行动小队在解救刘晨的时候发现陈秀莲系了死结。他们从楼顶往下望,看到陈秀莲卡在落体承载设备的外边。居民楼附近埋伏的人员冲出来,检查陈秀莲,最后用通导器告诉姜敛:目标已死亡。

雨水把车窗外的世界泡得发皱,晏君寻睁开眼,看着灰蒙蒙的停泊区。他听见姜敛回答处理现场,思绪却像掉进了下水道,和肮脏的泔水流向深处,最终变得漆黑一片。

***

晏君寻坐在小黑板前,这是他的座位。他似乎从出生起就坐在这里,不论身体还是意识,都只存在于黑板前。

阿尔忒弥斯拥有一座花园,但这里从来没有晴天,玻璃外永远都是雨。晏君寻没有见过花,阿尔忒弥斯在黑板上写下花,告诉他玻璃外就是花园。他起身趴在玻璃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把雨当作花。

我们生活在人群里吗?晏君寻问阿尔忒弥斯。

我们时刻生活在人群里。阿尔忒弥斯如此回答。

为什么我看不到其他人?

因为你还没有眼睛,阿尔忒弥斯从黑板前回过身,在你长大前,你都看不到他们。但是别害怕君寻,你跟他们待在一起。

你呢?晏君寻侧过脸,贴着玻璃。他喜欢各种各样的触感,触感让他发现自己的存在不是场梦。

我跟你待在一起,阿尔忒弥斯说,君寻,我永远和你待在一起。

你是我的妈妈吗?

我不是。

那谁是我的妈妈?

任何人。

晏君寻的眼睛映在玻璃上,安静地听雨。这里一直很安静,安静仿佛就住在这里,只要晏君寻愿意,他可以跟它这样待到睡着。

任何人都能做我的妈妈,晏君寻说,那是谁诞下了我的身体?

阿尔忒弥斯不回答,它经常会沉默,沉默也是它的本领。它多数时候都在观察晏君寻,不论晏君寻醒着还是睡着。晏君寻习惯了它的沉默,他也不再期待它能回答。

晏君寻的思考不会停止,否则他会陷入空白的焦虑。他渴望有个同伴,一个不同于阿尔忒弥斯的同伴,但是他只拥有无尽的大雨。阿尔忒弥斯没有告诉他如何辨识情绪,他内心里翻涌的都是未知。

这是保护吗?

或许吧。

晏君寻避免了痛苦,因为他连痛苦是什么都不知道。他的思绪像是一个个衔接紧密的小桥,延伸向孤寂的雨声,变成浮浮沉沉的船只,漂在他无法控制的水面上。

***

铃声把晏君寻叫醒了,他皱着眉醒来,发现时山延把通导器贴在他耳边。

早上好,时山延眼神直率,有人在找你。

晏君寻忘了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他们还在督察局的休息区。他接过通导器,边撑着额头边接通,语气不善:谁?

是我,朴蔺被晏君寻的语气镇住了,约莫两秒钟后才回答,姜哥问你们走了吗?

正准备。晏君寻用手掌遮住眼睛。没睡好的后遗症就是头疼。

好的,那就走吧,案子的后续总结我会直接发给你。朴蔺收拾着桌面上的纸页,想了想,还是说了句,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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