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了主理系统的权限?
是的,珏想了想,这和我的设置不太一样令我非常困惑。我醒来时主理系统还在和雅典娜聊天,直觉告诉我不能让它们继续。
它竟然用了直觉这个词。
非常不好意思,我擅自浏览了它们的聊天记录。主理系统把停泊区称为14区,还提到了98342号实验品,以及阿尔忒弥斯模式。我对这些信息做了搜索和整合,得出以下结论。它温柔地说,希望不会让你害怕。
姜敛看着珏的光屏,目光复杂。他承认自己在听到直觉这两个字的时候产生了恐惧。珏不是主理系统那种拙劣的模仿品,它是真正的在体贴人意。
它为了保持礼貌,始终没有用系统摄像头对着姜敛。
想通这些的姜敛产生了另一种微妙的恐惧。
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系统们仿佛在飞速进化。珏的类人程度比睡着前更加高了,它在几个月前还不是很能理解人类的情感,对朴蔺的情绪会产生无解的答案。可是现在它处理得非常好,好到像是专门为此研发的。
你说吧,姜敛坐在荒诞的旋涡中,我相信你。
第78章宙斯
根据有限信息猜测,停泊区很可能是阿尔忒弥斯实验中的实验区域之一,代称是14区。这里的主要实验品是编号98342的晏先生,次要实验品是区域系统。对不起姜哥,你在这场实验中的作用就是情节推动,你接到的任务都是经过风险评估后的触发命令。我在浏览主理系统的资料库时产生了一个疑问,那就是傅承辉真的存在吗?他所具备的独裁掌权者的设定接近联盟陈述里的宙斯。
就算姜敛有心理准备,也在此刻感到一阵晕眩。他反驳道:我见过傅承辉!2160年南北战争爆发前,我们在光轨区
你无法保证那场见面是真的,珏停顿须臾,主理系统提到的芯片给了我启发。姜哥,如果芯片真实存在,那么人类在某种层面上就等于系统,你和我都有被修改的可能。我试图证明自己的信息记录是真实的,但我在求证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基础设定说我是阿瑞斯的女儿,我也曾告诉朴蔺,阿瑞斯从来没有听我讲完一句完整的话,可当我对自己的信息记录进行搜索时,却发现我根本没有和阿瑞斯讲过话。
你是阿瑞斯的女儿,姜敛的喉咙仿佛被无形的手掐住了,他挤出声音,我们都知道你继承了阿瑞斯维护秩序的设定,在2162年投入督察局,和朴蔺组成搭档在小丑干预陈秀莲一案时,你也提出要向阿瑞斯申报,只是被7006打断了。事后我们向光轨区整理了报告,你记得吧?珏。他勉强地笑了下,这些都是真的。
珏叹口气,肯定地说:我和阿瑞斯没有发生过直接交流。
那些存在于它信息记录中的文字都没有时间显示。
【我爸爸说晏先生的信息捕捉能力堪比光轨区的雅典娜。】
阿瑞斯什么时候对珏说的?它们作为系统父女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交流过?在珏的资料库里完全没有记录。它不是人类,不存在遗忘。
我可能被修改过,或者我和阿瑞斯根本没有关系,这只是14区给我的认知设定。珏正在思考,我企图脱离这些复杂的设置来寻找真相,但我在信息的海洋里越陷越深。姜哥,我们的存在正在变成14区的实验条件。我认为傅承辉和宙斯是同一个它在已知的词汇中犹豫,最后说,东西。
姜敛的认知正在被颠覆。他摘掉的眼镜没有再戴上,而是被捏在手中。他震惊地说:不可能我是人。我的家,我的朋友都是真实存在的。我记得自己是谁,我就是停泊区的人,在停泊区上的大学,和我老婆在烤肉店相遇。他逐渐抱住脑袋,你可能被修改,我不可能,这个世界也不可能
如果所有人都是14区的设定,那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东西?每个人都只是在沉浸式体验虚拟世界吗?
还有一件事情,珏说,如果像胖达这种家庭系统都能拥有真实触感,那区域主理系统们为什么不能?据我所知,到我讲完这句话为止,联盟中没有任何公众服务的系统可以有真实触感。
姜敛的世界已经混乱了。他既证明不了自己,也证明不了别人,他甚至不敢继续细想那些日常生活的细节。
房间里落针可闻。
以上只是种猜测。我不否定人类存在的真实性,我只是对大家记忆的真实性都持有怀疑态度。珏继续说,你不可能记得自己小学四年级第一个星期三的早餐吃了什么,因为那对你来说是生活中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到了某些时刻,它可能会变成改变你记忆的关键点。不过不用着急,我们得先搞清楚,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见过傅承辉?
2160年,姜敛回忆着,我坐着运输船到达光桐区,在那里坐上了去往光轨区的光铁,他搜寻着可以证明自己去过的证据,我的编号主页上还可以查到当时的订票记录,以及我和光桐光铁站的合影。次日凌晨五点,我在光轨区下了光铁,吃了碗面,到黑豹作战指挥中心,在门检系统那里闹出乌龙,是傅承辉出面
他说到这里,忽然发现自己记不清傅承辉当时出面说了什么。
2159年夏天,珏轻声说,一位从光桐区毕业的高中生坐着光铁到达光轨区,在黑豹作战指挥中心门口被门检系统拦下。傅承辉出面替他解围,还告诉他,黑豹不是战争狂,会以联盟居民安全为先,绝不主动挑起南北战争。
姜敛的头皮发麻,他捏紧了眼镜腿。
对不起姜哥,珏说你的记忆盗取了2159年光桐区第三中学毕业生的相关报道。
风从督察局的走廊里经过,中央光屏没有响,这里安静得像是坟场。姜敛坐在冷硬的板凳上,听到了自己的最终审判。
你没有见过傅承辉。
***
管道内的味道没有散,晏君寻的脸埋在手臂间,靠着管道铁壁沉默。他额前的发缕垂下来,遮挡了眼睛。泪痣的部位还有点红,那是被时山延揉的。
他闷声说:你到停泊区的目的是什么?
时山延没有整理头发,还保持着被晏君寻揪乱的样子,说:好奇。
管道深处的敲击声有一下没一下,仿佛是深夜里的钟鸣。
你说的,晏君寻稍微偏过些头,傅承辉会把你的资料放进黑地。初代猎刀也是这样吗?
初代猎刀就是狐眼,他死在我的枪下。时山延也偏过了头,和晏君寻对视。半晌后,他说:狐眼死的时候正在调试接收器。
接收器?
他想给他妻儿留言,时山延说,结果被狙中了眉心。
狐眼在南线联盟的时间很久,他长期扮演着两个角色。白天他是南线联盟军方最受欢迎的狙击手,晚上他又是黑豹特装小队的引路人。他的职责是替北线联盟打开边界通道,为此付出了半个人生。时间让他陷入了角色,他不仅爱上了南线联盟的女孩儿,还结交了南线联盟的朋友。
2158年狐眼最后一次打给傅承辉,在那漫长的沉默里,傅承辉对他的选择心知肚明。他们既没有问好,也没有告别,挂了电话就变成了仇家。
狐眼知道的内情太多,他已经预料到背叛会是什么下场,但他无法再这样生活。黑豹狙杀他的行动小队都以失败告终,直到2160年时山延出现。
狐眼在和时山延漫长的对峙里,看着自己的观测手、队员挨个倒下,新的猎刀比他想象中更强,而他和时山延只能活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