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在舰长脖子上了。幸好有安娜在一旁看着,没出什么大问题。船上的其他人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迫于黑刀的枪口,都一律保持了沉默,只是心里不知道求菩萨保佑求了多少遍。
可是就算星际时代科技有多么发达,速度变快的同时距离也拉远了,所以尽管一船的人心急如焚,目的地仍然远不可望。而就是在这磨人的等待中,许久没有合过眼的秦尧终于艰难地睡着了。沧海桑田在门外守着,坐在地上强打着精神闲聊,实在累了就打个盹。
可没过三个小时,房间里又有了动静。两人进去一看,发现秦尧醒了。一双惺忪的眼里满是血丝,竟是睡了比没睡更糟。
毫无意外,秦尧发现自己又做恶梦了。
当初,他在父亲死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能说话,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可他身体偏偏又很健康,医生就说也许是心理问题,所以给他做过一段时间的心理辅导。秦尧当时恨极了别人拿他当心理有问题的问题儿童看,但是说不出话来便没有办法反驳。他也企图武力反抗,结果就是被老爷子绑在椅子上被迫接受治疗。治疗并不能缓解他的痛苦,因为那个医生根本就没有找到他的心结在哪儿。秦尧晚上一遍遍地梦到遇袭那天的场景,梦到父亲浑身多了十几个大窟窿躺在身边,浑身染血的场景,耳朵被剧烈的枪声震得耳鸣。
可是这些恶梦原本都已经淡了,他成年之后基本就没再来找过他。但那次在许末城家也许是个开端,就像是一把锁,一个召唤咒,随之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黑暗。
可是如今的这个梦好像又有哪里不同,梦里的镜头一转,他透过一扇铁窗,好像又看见了谁。那个人的脸很模糊,但是感觉很熟悉。秦尧看不清男女,但那个人好像在哭,哭声里很愤怒,出离地愤怒。
对了!场景里秦尧被关在一个小黑屋里,那应该就是他被掳走的那七天。那段像是被刻意消除的记忆,终于……要解封了吗?梦里的那个人,是谁?
另一边,黑罗联邦秦家庄园。
偌大的庄园里除了外围的一圈照明灯,依旧黑漆漆的,看上去有些阴森可怖。主楼二楼尽头的书房里,黑色的幕布掀开露出巨大的落地窗,秦书文坐在太师椅里,捧着茶看向窗外。
夜色已深,老人叹息着将冷了的茶水放到一旁,十指相扣放在腿上。他的背已经有些佝偻,几十年的戎马生涯换来了一身的旧疾,他日渐衰老的速度远远超出了旁人的想象。
“老师,大嫂走了。”身后传来声音,维卡依旧一身军装,站得笔直。
秦书文抬眼看了看依旧提着箱子走到庄园门口的中年妇人,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不拦着吗?”维卡忍不住问。
秦书文没有回答,沉默了一会儿,却是反问道:“维卡,你还记不记得葬礼那天的事情?我老了,都有点记不清楚了。”
维卡愣了一下,回答说:“那天下雨了……您跟秦尧在墓地里吵了起来,哦不……”维卡停顿,想起来那时秦尧还说不了话,“他不肯让棺材下葬,您……骂了他一顿。”
维卡不知道老爷子为什么会忽然提起这件事,但那天的情景,尽管隔了这么多年,维卡发现自己竟然还记得格外清楚。他自己脑子不够聪明,想不清楚个中缘由,但转念一想,觉得大概是那天的气氛太过沉重,雨下得太冷了的缘故。
但那天的气氛何止沉重,老爷子又何止是骂了秦尧一顿那么简单。秦尧拦在棺材前不肯让秦大哥走,老爷子骂了不听,直接一棍子就把小孩抽走了。小屁孩的秦尧从地上爬起来,精致的黑色礼服上沾满了泥水。但他愣是一滴眼泪都不流,只是用充满仇视的目光死死盯着秦书文,咬牙切齿的。
一大一小就这么互相瞪着,雨哗啦啦下,陪同的军政两界高官谁也不敢吱声。
“死的那个是我儿子,可我的孙子在责怪我怎么不替他报仇。”秦书文的嗓音里透着时间的苍凉和无奈,维卡心中一怔,到了嘴边的话就这么梗喉了。良久,他才小心翼翼地说:“老师,其实秦尧打心眼里还是很孝顺你的。”
秦书文笑着摇了摇头,“那小兔崽子……这一关如果他能撑下去,我就放心了。”
“大嫂到底是不是……”
“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说着,秦书文疲累地闭上了双眼。而庄园门口,提着箱子的妇人早已不知所踪。
五天后,辗转了大半个星际海的黑刀一行人终于顺利抵达艾伦。秦尧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秦家的身份一亮出来,立马就得到了前往前线的许可。而后又是一日一夜的陆路颠簸,傍晚时分,秦尧终于站上了许末城曾经作战的这片土地。
同时,第九师被屠杀、许末城生死不明的消息传回黑罗后,无论是政府还是军部都大为震怒。而更令人窝火的是,兹比克似乎早料到了这个局面,趁着这个当口大举增兵,绝地翻盘!对此,总统办公室与军部很快达成一致,再抽调拨四个师过来,不报此仇不叫黑罗!
这也是他们刻意压制了消息的结果,如果许末城被害的消息被传播到民间,一定民愤沸腾,到时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喊掀了加林和兹比克的老巢。而一旦愤怒达到一定的界限,开战的呼声就会越来越大。而此前黑罗驰援艾伦,和黑罗直接与兹比克和加林宣战可是完全的两码事。总而言之,总统阁下认为现在远不是开战的时候。
但纸包不住火,消息总有泄露的时候。现在的对策,只是过渡性质,谁知道那帮政客肚子里究竟装的什么坏水。为此,军部的人有火发不出,尤其是许末城他老爹,这次调过去的四个师就是他手下的。临行前,他没说别的,就说了一句话:“给我狠狠打,出什么事我抗!”
于是,这批被下了命令‘狠狠打’的兵一到营地,就被带到了秦尧面前。秦尧一手搭着刀柄,眼神冷冽地在他们面前走过,审视的目光只维持了三秒钟,从那双薄唇里说出来的话却让所有的士兵都为之一凛。
“听好了,此次的作战任务很简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谁挡路,就给我碾过去。我不要俘虏,我只要许末城,明白?”
“明白!长官!”士兵们哪敢怠慢,原本许少将出事就已经让他们够生气了,又连着两次被耳提面命,谁敢偷懒谁就是没种!
艾伦的兵则被秦尧排除在了作战之外,换个说法,以秦尧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对他们动手已经很不错了。就是为了帮这群人,许末城才会来这里,如果不是这群人那么没用,许末城怎么会出事!现在要多远死多远,就是不要在他秦尧面前晃!
秦尧知道自己盛怒之下已经迁怒了,但是这火不发出来,他绝对会疯掉。随即,被后世称为‘艾伦大搜捕’的作战开始了,也正是这次行动,让秦尧真正地走入了世人的视线。这跟秦尧的本意差了十万八千里,但事关许末城,什么本意什么初衷,能换他活着回来吗?
于是,从黑罗而来的四个满编师,如狼似虎地投入了这片山林,进行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地毯式大搜索。每一个队伍所过之处,不光光是那片地域被掘地三尺,凡是遭遇到这四个师的,都无一例外遭到的毁灭性的打击。
黑罗人完全疯了!兹比克的指挥官看着一份份阵亡数据,心都在滴血。没有,一个俘虏都没有!对面的指挥官简直就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但疯子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疯子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军事才能!这样下去己方不论来多少援军,都是去送死。
怎么办?怎么办?指挥官额上的冷汗有黄豆大,许末城那件事情根本就不是他们兹比克做的,虽然是由双方同意,但出手的人是加林!凭什么后果都要他们兹比克来承担!对,让加林的人顶上去……指挥官这样想着,赶忙去找加林远征军的最高长官。可是一联络才发现这个算盘完全打不起来,加林远征军被许末城打掉了一半,在这短短两三天中更是作为重点打击目标被黑罗打残了,现在剩下的部队……就区区三千人不到你能指望他们去干嘛?去给人家加菜吗?
兹比克与加林指挥部,顿时一片愁云惨雾。
可是另一方,黑罗与艾伦的阵营里,却比输得那一方更愁云惨雾,因为――许少将至今还没有找到,这也意味着秦尧的暴走还远没有结束。甚至,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秦尧心里的不安愈发浓厚,脑袋里的神经简直紧绷到了极限,搞得满营地的人大气不敢出一下。
秦尧带着人满山林地跑,三天前,那个山坳变成了人间地狱;三天后,整个千叶区就都是一片狼藉。就好像突然天降一片疾风暴雨,毁灭了这片原本安静美好的地方。
艾伦战区的大动作终于让外面的人嗅出了猫腻,许末城跟第九师的事,秦尧的事终于不可避免地流传了出去,一时间众说纷纭。有人悲痛,就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指责加林跟兹比克不该下此狠手,有违人道,也有人指责黑罗这一报复性的打击太过残忍。更有人扒出了秦尧的身份,从他牵扯到了远在黑罗的秦书文。
于是,一股更大的冲击波席卷了整个星际海。黑罗的人自然欣喜雀跃,一边为许末城感到揪心愤怒的同时也大叫快意,老将军的孙子果然不一样,大有把他塑造成另一个英雄的趋势。但对于加林一派来说,一个许末城,让这些国家对黑罗产生了些忌惮,那么一个秦尧,就让他们有些睡不着觉了。大家都在这风风雨雨里面嗅出了战争的味道,那么,各国的名将就又被提上了台面。
黑罗有秦书文,可秦书文已经老了。再怎么厉害,也没几年可活了。许末城再怎么厉害,那也在可接受范围之内。可是秦尧呢?当年秦书文狠,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血才能力保黑罗不倒,很多人也有不低于他的才能,可为什么最后都死在他手里?因为他们都没他狠,他的狠,是不要命的狠。
许末城没有这股不要命的狠劲,可秦尧有,而他是秦书文的孙子。
可是――秦尧不管这些,他从头到尾都只在做一件事情,而第四天的傍晚,他终于带着人攻破了艾伦和加林军的大本营,把两个指挥官从乌龟壳子里给揪了出来。
兹比克的指挥官没什么价值,秦尧心里清楚,所以直接奔着加林的人去的。果然,在加林的指挥官被带到秦尧面前是,脸上发白但不显慌乱,他只抬头跟秦尧说了一句话:“我有话单独跟你说。”
时刻密切跟在秦尧身边的沧海桑田不放心秦尧一个人去,但秦尧执意,他们想想秦尧那么厉害,总不可能有什么差错,便留在外面守候。秦尧跟指挥官密谈了整整一个小时,出来的时候面无表情,而那指挥官已经死在了里面――是服毒自尽。
一时间,事情好像又变得扑朔迷离。可秦尧不说他们究竟谈了什么,别人便无从知晓其中的秘密。
于是,这次战役以黑罗一方的绝对胜利成功收尾。大家原以为秦尧绝不肯就此罢休,却没先到他大手一挥就带兵回国。回去的路上,苏白薇等人几次三番想套他的话,可是秦尧守口如瓶,愣是一个字都不肯说。苏白薇感觉有问题,便让黑刀的人轮换着看着秦尧,深怕许末城抢不回来,连秦尧都出事了。
可是他们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就在他们踏上黑罗国土不到一个小时,秦尧,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着写着就沉重了otz……打滚求撒花求冒泡,不霸王!
☆、你究竟是谁
秦尧不见了的消息,就好像一个巨型炸弹投在黑罗这块本就不平静的海面上,掀起滔天巨浪。黑刀的人都快疯了,一个个红着眼睛看谁都是敌人,到底是谁拐走了他家的团长?!要知道黑刀为首的这几个可都是九大家的二爷,跟太子党没差,暴动起来谁能压得住?
最后还是秦尧的一条短信拯救了所有人。苏白薇掏出电子终端准备喊人干架的时候,忽然发现上面有条未读信息,打开来一看――我去接末城,如果四十八小时后我没有主动联系你们的话,就去找我那几个损友,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苏白薇当即就想摔终端,但喘了几口粗气还是忍住了,心里暗骂一声那个无良的团长,而后头发一甩怒气冲天地带着黑刀的人直奔爱斯维克。
“团长他怎么能这样!不声不响就把我们丢下了!”云沧海在飞行车上骂着,攥着拳头挥舞着。云桑田也不甘落后,拧着眉毛说:“就是啊,太不够意思了!这样搞个人英雄主义!”
可是任他们怎么装得义愤填膺,都掩盖不了内心里无法抑制的担心。任他们怎么骂,都骂不回秦尧。
飞行车开了几个小时,终于回到了地下实验室里。安海、云江接到通知已经都过来了,至于苏月,目前不在黑罗所以也赶不回来。云江一看到信息,那张花花公子的俊脸就板了起来,一声笔挺的西装衬得他的脸色阴沉有加。
“损友?谁是那混蛋的损友?既然要一个人去抗还需要朋友?”云江发起怒来,语气上挑,蹙着眉的样子平生仅见。
这时,苏白薇已经接通了苏月,用远程视频参加讨论。苏月还穿着军装,看背景,应该是在军舰上。她说:“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最重要的是现在该怎么做,才能把影响降到最小。”
“怎么降?黑罗在艾伦丢了一个末城,现在又丢了一个阿尧,怎么降?如果总统阁下还打算息事宁人,那黑罗的脸还要不要了?”安海平时看起来二二的,温顺又好欺负,发起火来也是难得的威武,嘴里嘲讽意味十足。
“是,这次他们一定得给出一个交代。”云江横眉,道:“我们去找老爷子,这件事必须说清楚。”
苏月在那头暗叹了一口气,略微沉吟了不过三秒钟,军人的果决就让她快速做出了选择,“好,我马上回来。”苏月有军务在身,这马上回来可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由此可见,这几个人为了那两个损友,当真是不管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