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
“不放开我吗?你这样我……”
“嘘。”周拓摩挲林缊月的掌心,挠了下,“有点冷,你帮我暖暖。”
林缊月被大掌包裹,凉意都被吸走,温热舒服,她就这样默许。
周拓望天花板,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规律的呼吸声从耳畔传来。
林缊月确实观察细致。
自己是有只这样的钢笔,还是周放山小时候给他的。
他那时正是小孩对涂鸦和绘本感兴趣的时期,就喜欢花花绿绿的东西。
周放山得知后把他叫来问他,知道为什么给你取单名拓字吗?
周拓那时连字都认不全,带着童真,把玩周放山桌上放着的核桃木雕,摇头说不知道。
周放山把核桃木雕拿过扣在桌上,辟土四面,拓地千里。你以后要继承周家企业,这样心浮气躁,以后怎么能胜任?
周放山看他许久,叹着气从抽屉里摸出一支钢笔,好好练。什么时候能把它用坏,就算出师了。
小周拓并不能完全听懂,只知道满桌子的绘本和涂鸦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唐诗宋词楷体字帖。周放山下任务要他一遍遍誊抄,为得就是磨他的耐性。
小时候不懂,长大却成为他的某种梦靥。
没人知道,周拓其实对使用这支钢笔有着近乎偏激的执念。很长时间里,他除了吃喝外在房间写到天黑,都没能把它磨坏。
那时候一写字就记得周放山的话,练坏钢笔就算出师。
那要是写不坏呢?是不是他就一直被困在由周放山搭建的牢笼里了?
而这支全新的钢笔,就像从外面豁开裂口。告诉他其实牢笼并不坚固,长久以来的偏执,不过是作茧自缚。
写不坏也没关系。
并不是非得等到用坏那支钢笔,才像打怪通关的游戏那样,拥有足够的武器和血条支撑离开新手村,独自面对外边庞大无措的世界。
其实只要他想,任何时候都可以走。
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弃笔即可。
林缊月倒是无意间提醒了他。
“你把我弄痛了。”林缊月不满的语气传来,周拓才意识到握得过紧,指尖都泛白了。
“……对不起。”他轻轻摩挲。
林缊月不让,硬是翻手盖住,掐他手背惩罚。
玩闹片刻,她问:“你以前过圣诞,都收到过什么礼物?”
周拓从小含金钥匙长大,什么样的礼物应该都见过吧?
周拓认真思考片刻,“乐高,击剑的头套,古典名着,什么都送。”
林缊月长长“哦”了声,“礼物这么多,圣诞老公公的麋鹿肯定超时工作了。”
突然翻过身,换了一个姿势,脑袋轻磕周拓的肩膀。
“那你这么多年,已经收到过数不胜数的礼物……”她喃喃,“这么多里,你最喜欢那样礼物?”
周拓被问住了。
林缊月看出他的沉默,不可思议,“你不会连自己喜欢什么都不知道吧?”
周拓沉默半晌,反问她:“那你呢?”
林缊月刚亲完,心情还不错,把坦诚相见的羞耻全然抛之脑后,一冲动就又全说了。
“当然是张秀华给我的拼图啦。”
周拓问:“张秀华是谁?”
“一个老太婆。”林缊月说。
“她送我一副拼图,就挂在我房间,要不要去看看?”
周拓进她房间时看到过,是副城市夜景画,红色双层巴士,九户挂着彩灯的人家,每家每户都充满节日的喜气。
她一颗不落拼好,小心翼翼摆进相框挂在墙上,就在靠床的那面墙的最中央,周围张贴着密密麻麻的电影海报。
“怎么样?”林缊月满意的问,“还不错吧?”
周拓点头,“为什么最喜欢它?”
“原因很多,不想赘述。”
“哦。”他说,“那有什么是能说的?”
林缊月思考片刻,模凌两可:“张秀华女士在我离开她家前送给我的。”
“看得出,”周拓垂眸看她,按下想要揉她头顶的冲动,“你和张秀华女士关系还不错。”
“这还用你说。”林缊月得意的直哼哼,“每片都是我们一起拼的。”
她转过来问他,“你冷不冷,为什么我的手有点冰?”
周拓终于克制不住般的,嘴角上扬,轻轻牵起她的手。
“嗯……我好像也有点冷。”
他们就这样,在底下一片宾客喧闹的声响中,静静观赏了林缊月那副风雪夜归人的冬日拼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