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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未看完整本《梦笔记》,就对我下这种判断,是不是武断了一点?我没错是有算计你,但我为什么要算计你?你以为你是悲剧主角吗?那我算是什么——我这个比你早三个月面对这些怪梦的人——又算是什么?甚至到了现在,我还会做一些不知是真是假的梦,我每天睡醒后第一个问题就是想:刚才的梦会否在某天成真?我不止一次想:如果有晚我所梦见的不再是樊梦,而是我本人的生死,那会怎样?在这段关係中,我走得比你前很多,在你担心什么自我分裂之前,我便活在那种不算现实不算梦境的世界。在三月之前,我一直想:如果到了三月还是没有事发生,那我这两个月以来的梦又算是什么?

「你认为你有什么资格去抱怨?你认为你有什么资格去穿上一件疯子的戏服、说自己是疯子然后顺理成章地逃避现实?你就是因为懦弱,所以才跟我上床。你回想一下我们有过的关係:真的那么难受吗?」

樊梦被楚兆春一阵抢白,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他记得第一次,是楚兆春引领他自己的手爱抚自己的身体。樊梦记得每一次楚兆春总是先满足他的慾望,然后才缓慢、温柔地挤入他的身体。樊梦记得自己如何跨坐在楚兆春身上,抱着他的颈,激烈地晃动身体,追求更深层的高潮。樊梦记得太多自己不应该记住的东西——那是被刻划上身体的记忆,并不能够用一两句「我忘了」、「我想忘了」就能逃过去。樊梦闭上眼,渐渐想起楚兆春是用怎么样的节奏、力度去抚摸或侵占他的身体,眼眶一阵灼热。

「你不想看下去了吗?凡是我所写的,我都想献给你看。你真的不想看了吗?」楚兆春轻柔的声音如同一根爱抚着樊梦耳朵的羽毛,使他的心都彷彿随着那根羽毛而变得软弱。

他看——

「三月一号:终于熬过二月了。我人生经过了二十个二月,从未有一个二月是这么漫长的。过去那个月,我每晚作三四个梦,几乎全都是跟樊梦有关的。梦里,樊梦对我笑、气我、与我一起玩、与我缠绵……太多甜蜜的梦令我每次上课见到樊梦时,既想避开他,又想接近他。梦的次序很混乱,我想当中分为两类。

其一是将会发生的梦,这一类梦全都是樊梦的生活,那时他开始每晚梦见我,于是在日常生活中出现各种错乱,我就在一些梦里见他身在中大,陷入崩溃地跟joe聊电话。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在某一则笔记写道『要打倒敌我就不能够避开楚兆春』,那是因为他每次在『现实』中见到我后(什么是现实?),夜里就不会再梦见我。在二月初的梦里,樊梦就是一直与日常的我对话,最后他『治癒』了他自己,疏远了我,我们变回相见不相识的那种局面。

我那时心想:难道我跟樊梦的结局就只是如此?我就是被一段无开始过亦没有结果的感情,而困扰足足两个月?我不甘心。第二晚,我又回到起点——梦里,我回到三月初,亦即是樊梦最初作怪梦的时候。这次我改变了对策:我开门见山地跟樊梦说,我梦见了他。岂料樊梦坚决否定一切:我原本是打算以朋友的身份接触他,与他一起追寻怪梦背后的秘密,但梦却证明樊梦始终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他是断断不会有面对现实的勇气。因此我又放弃这种策略。

第二类梦是或者会发生的梦:那些樊梦与我一起相处的甜蜜片段,可能成真,问题是我想不想让它们成真。而我……

二月的梦好多都是重重复复。我觉得这是一场预演:梦给我机会去试用不同对策,再为我呈现每种对策相应带来的后果。结果我在梦中用过的所有方法都不太好,有些策略使我和樊梦终生交恶、有些策略使我俩变得像陌生人,有些策略……使我得到他的身体,但无法相知。现在终于到了三月,我已经没有机会去再去试——这次是真枪实弹上阵。

我必须找出一种策略令樊梦能够接受我之馀,而不会完全陷入精神失常。不,现在言之过早,我还不知道樊梦到底有没有真的作梦。如果没有,那只证明这一切是我的狂想,而非命运的安排——我到底是寧愿当一个疯子,还是跟一个男人在一起?我发现即使要我跟樊梦在一起,我还是没有半点不甘,甚至没有任何与命运抗争的意识。我觉得这是『他』给我的机会:我肯定我做梦的日子比樊梦长,又在梦里试过对他用不同方法,只要我这一次聪明一点,不难达到最好的结局……

樊梦,我是志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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