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陈素，面不改色吹完一瓶后，起身把空瓶码到旁边，刚好又凑成了一排。

她打了个响指，望着对面盈盈一笑，“还喝吗？”

跟自己斗酒的网友是个富家少爷，家境优渥。

壕无人性到跟人对吹，夜店里的贵价酒可以随便开，眼睛也不眨。

陈素这人，有时候挺睚眦必报的，对面小少爷得罪了她，她就专挑土豪金来开。

金灿灿的贼可爱。可爱到什么程度？一瓶两三万。

她数了数，现在喝了大概二三十瓶吧。

怎么说，她不是个热血惹事的人，但有时候触到逆鳞，就变得一根筋。

这事还得从唐若组的游戏局说起。

去就去吧，年轻人的娱乐生活，谁还不是个吃饭睡觉打游戏。

他们打游戏有个固定的基友群，还是机缘巧合下建起来的。

大家都是城市的螺丝钉，有学生，还有已经出来工作的社畜。

现代人的时间宝贵，除了其中有一个不在本地，居然几乎都到齐了。

里面有个叫容思的年轻人。出场就是一身名牌，加上那张不俗的清俊面容，简直堪比流量明星。

流量明星却没有他那种自小被锦衣玉食捧大的张扬气息。

当晚的饭局订在五星级，还是这位少爷包揽了所有费用。

容思在十几人中几乎一眼就锁定陈素。

他是最晚到，打完招呼，恰巧落座陈素旁边的空位。

“陈素不是陈述？”语气是在确认，但带笑的眼神笃定自己没认错人。

当时陈素正低头喝着碗中的热汤，出于礼貌，握着瓷勺便停下来，抬眸望过去“嗯”地一声。

容思听过陈素的声音，想象中大致勾勒出一个面瘫软妹的形象。

真人却远比想象有质感。五官明明艳得夺人眼目，但被气质冲淡了，素面朝天，带点懵懵还算平易近人的清冷感。

是他没有cao过的类型。

容yi死啦，在他们中间有个诨号，氪金王。

玩游戏极舍得砸钱，偶尔心情好，买装备也带着大家一起飞。

现生里，容思像有那个社交牛逼症，少年气没有被华衣锦服浸泡褪色，唇红齿白又出手阔绰的大帅哥总是受欢迎些，跟谁都能打成一片。

大家隔着网线的熟稔，在真实的社交面前又总有些打回原形的拘谨。

全场就数他和唐若最会活跃气氛。

直到快散场，人声喧喧中他又低低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像是梦呓。

陈素以为听错，抬眸望过去，被吸进一双探究的黑眸。下一刻，有人喊容思，他双手插在裤兜，神色已恢复慵懒姿态，闻声移开目光，微笑着极快就参与进大家的话题。

那声“陈素”好像轻描淡写，真是她的错觉。

陈素没有放在心上。波折却出现在后半夜。

唐若嗨起来喝了点酒，陈素开着她爸给她的二手路虎送她回家。

刚泊好车，手机就来了电话。

表姐在金丽有酒局应酬，结束后又跟客户马不停蹄飞青岛。走得匆忙，把下周送客户的伴手礼落下了。

是只全新未拆封的爱马仕kelly。

陈素打的过去，联系上提前打好招呼的客户经理。

表姐和她丈夫合开的公司主营家居装饰，时常需要入各类奢侈品打点关系。

夜场的经理把落在包厢的礼品袋完好无损地交到陈素手中。

夜总会的糜丽与喧嚣依旧震人心肺，陈素立足于此，却格外想念那个夜晚，容意将她带走，沿路多少风月、适合的时机，他都因她心中一丝的不安忐忑放弃占有。

陈素在昏暗的走廊被一个醉醺醺的女郎撞到墙上。

女郎含糊不清地说对不起，一片雪白无瑕的脊背裸露在冬夜最盛大的销金窟，长发披散着挡住了低垂的面容，妖冶浓烈的香水味就像她的第二层皮肤。

陈素提着纸袋的手一边撑住墙面借力扶她，问：“你没事吧？”

女郎摆摆手，摇摇晃晃地消失在长廊的尽头，继续踏上醉生梦死的旅路。

容思便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倚在身后的墙体，扬起凛然的下颌，魅影华灯在他脸上映下光影。连清爽的棉质卫衣也映得红绒绒。

“陈素。”

这次她没听错。

却疑心自己认错了人。

容思走近来，笑着看她，眼睛里透出一些意味不明的色彩，将清澈的眼眸染上层暧昧

“一个人来玩？早说。我们可以一起。”

他逼得近，酒色扑面而来，身上还一股挑动神经的诡异香味，像混着火焰燃烧后的味道。让陈素心生戒备。

“我来找人。现在要走了。”

“找谁？”

容思几乎将她逼到墙角，可陈素看他，就像看个刚刚明明还阳光干净，疑惑怎么变坏的小孩。

他的手指便沿着她的腕线往下滑，指腹有意无意地在细指上的银戒摩挲了一圈，马上被陈素打开。

容思也不恼，目光秉着故作的天真，举止隐晦透着一丝玩世不恭。

“别走啊，jiejie。一起喝一杯。”

那一夜，他确实有些放纵。说罢，瞥了一眼陈素手中的礼袋，轻浮笑起来：

“你男朋友好像是相亲认识的？一个穷逼窝囊废，能满足你吗？”

陈素甩了容思一巴掌，松了松手骨。

容思似乎在那一瞬被打懵了，大概是出生到现在都没被这样埋汰过。

渐渐反应过来，眼神的清明才随之聚拢。他微眯了眯眼，舌头顶住腮颊舒缓了下痛意，有些冰冷地探究注视。

眼前的女孩笑咪咪地，一脸温善，仿佛打人的不是她。

“好啊，jiejie陪你喝。看谁先趴下。”

“输的那个，给我跪地上学狗爬。”

某个平淡的夜晚，好像很多事发生了改变。比如，陈素和容思的梁子。

就是这么结下。

许多年后，两人也有一笑泯恩仇的淡然。

容思是少年心性。向来众星捧月，初起只觉得这女人奇葩，谁会因为一句玩笑就浑身长刺撕破脸。

他问，当时是不是真那么生气？

陈素那时候坐在度假山庄的人工河边钓鱼，望着粼光泛泛的水面，心情就像沉进河底的钓竿。

却始终说不出，那个瞬间，自己的维护，是为了什么。那个在心底占尽温柔的人，只是悄无声息的想要珍藏很久。

容思到底玩心重，吊儿郎当地，在走廊尽头驻步，按下直升六楼的专梯按钮，微歪首看她，玩味地问：“怎么，jiejie，不敢走了？”

陈素还没失智到这个程度，冲动上脑就跟个明显玩嗨了出来透风的初次见面网友去包厢。

两人在大堂随意开了个靠近舞池的散台。

身穿马甲的侍应过来礼貌地递上酒水单，陈素放下袋子和挎包，首先点了杯清水润润喉。

空了的杯底搁台面，在震耳欲聋的背景音乐中，她挑唇看他一眼，满目一望到底的坦澈星河。

容思心里真叫绝，没见过这么有趣的姑娘。

容意赶到金丽的时候，已经凌晨三四点。

小虎全程躲在不远处盯梢观战，小声说，嫂子不愧是嫂子！中途还让了一让，叫容思可以再找个外援，“两个大男人都喝趴了，嫂子愣是面不改色。”

容意的目光沉了沉，看见陈素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玩手机。对面只剩容思满脸酡红地歪垂着脑袋，抱着个空酒瓶倒在一边。

回来的途中容意问她在哪。小姑娘倒实诚，一问就把金丽的定位发给他。

陈素早跟凌女士说今晚不回家，否则回去一身酒味少不得被唠叨。

她有钥匙，准备去容意那儿洗个澡苟一晚，正打算叫车。

下一秒如有预感，抬起眼便看见容意缓步走过来。

容意的身影颀长清高，刚好侧身与一群男男女女擦肩而过，简直鹤立鸡群。

他风度地避开，再抬头，一双暖眸对上陈素的目光。

陈素怔了怔，直到容意在她面前站定，在烟酒糜糜的尘音中倾身吻了吻她的额首，拿起她的东西，“走罢，我们回家。”

容意身上有风尘仆仆的寒意，唇吻却是陈素熟悉的气息。

心脏陡然被撞了一下的沉溺，她又从张牙舞爪的小猫变成柔软的兔子。

陈素抿了抿唇，傻气地笑，像弯纤月，说好。

他让陈素先到外面等自己。陈素走了一步，还是不放心。回头看，幽暗的灯光下看见容意微弓着脊背，扯住容思的衣领将人摆正。

富二代醉醺醺的样子，有种委屈的无辜。不知道自家男友俯在耳边说了些什么，容思像是一下被冷水浇醒，睁开眼脸色变了变。

陈素急了，往回走。容意已经慢斯条理地拉着她的手往大门口去。

陈素欲言又止地一边回头，“容思……”

容意止了脚步，抓在她肘上的力道不容抗拒，眸色里噙着温柔的笑意，“容思？你这么关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