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如一条阴冷的蛇顺着她耳畔,脖子爬下去
据说,慢性子的人心会比较细,只偏偏这种人,更容易记仇。那晚,将她推开后,徐勘和她几乎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他最近每天都跟着父母去工厂里工作,吃饭的时候也不讲话,洗完澡就一个人回到房间里。家里没买过电脑,她高二的时候就有了第一部手机,而徐勘到现在都没有。……从前,总叫她让着徐勘,多照顾一下弟弟,虽然弟弟一哭母亲就会过来说她,但是后来他再大一些,只要她表示对徐勘不满,父亲就会训他。‘对你们来说,我很奇怪,对吗?’父亲,经常教训他。记得有一次,她的娃娃被来玩的朋友扯坏了,徐勘要把自己的送给她,她才不想要徐勘的东西,他就把自己的那个也给扯断了脖子。‘徐勘!你干什么呢!’‘jiejie的坏了,只有我有jiejie没有的话她不开心,我也不要这个。’‘臭小子——’因为,这只是想要摆正他?徐书凝看着前面的电视剧,思绪漂游。最近,想起从前跟徐勘的回忆好像越来越多了……就在刚才,她还收到了陈桦霖邀请她去参加聚会,说是以前一起玩的一些朋友,听说她回到了这里想着这么多年,一起聚一聚。她还没有回复,实际上她没有想好要不要去。从前大家的关系是很好,但是后来都去了不同的学校就再也没联系过,甚至有的人连联系方式都没有……随口提了一下这事,她母亲倒是很热衷。“怎么不去?去玩玩也好,多交朋友那肯定是没错的。”母亲切开西瓜,用盘子盛着端到了她面前来。徐书凝看着这瓜想起屋里的弟弟来,“我去叫徐勘。”她妈说,“他不爱吃西瓜,之前也都不吃,一会儿他出来看见,自己想吃就吃了。”徐书凝默了默,又坐回沙发上去。她咬了一口,脆是脆的,颜色也漂亮的淌着红汁儿,就是不知为什么,不是很甜。她问,“妈,怎么不给徐勘买个手机?”她妈说,“这不正打算下个月带他去买一个,正好他在厂里干了一个月,给他添点钱,买个好的,用到大学结束。”“他每年假期都去厂里?”“有时候忙不过来就去帮帮忙,不忙的时候他自己去别的地方打工,”说到这,母亲又想起一个事,“去年还去工厂打铁车间干了一个月……”“打铁车间?”徐书凝吓了一跳,“怎么去做那个!”母亲说,“他只往上放,说是有人看管着机器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他先前还撒谎谁能知道?你爸还说肯出力不是坏事,我这叫他差点吓出个好歹!”倏地想起徐勘那个模样,难怪他身样变化这么大。“他报了什么专业?”她妈念出一个来,直道,“我去打听了一下,这个不错,为主是他自己愿意学,他想学就学吧,以后上完学下来找个踏实的工作。”“我跟你爸先拿钱给他把房子交上首付,到时候他自己打着贷,再攒两年钱买上车……”徐书凝默默的听母亲念着为徐勘安排。“现在娶个媳妇不容易,我们这老本都为他了。”“不是说高中的学费都是他自己打工交的吗?”“那学费都是小钱……”书凝想了想还是说,“徐勘有想法,以后也可以靠自己。”她妈立即反驳,“他?你不知道你弟弟什么样子?”然后摇了摇头,“我都愁,都不知道他进了社会可怎么办,话都投不了几句……”这要是换做是许多年前,换做是以前的她,她兴许跟着母亲一起数落徐勘。大城市的繁华,社交的活动既是活跃又是无声,乱七八糟,千奇百怪,是看还是被看?绝顶的聪明,也不见拿得准。母亲说的也有道理。可是如今,不知道为什么……是因为愧疚?这些话锯进了她的耳朵里,她忽然感觉到了不舒服。她前脚夸了陈桦霖,人好的没有一丁点儿缺点,到了自己的孩子身上,怎么满身找不出一个优点。他爸下棋下棋回来,又聊了一会,两个人就回房间休息了,徐书凝在客厅想着看完这最后一点电视。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转头一看是徐勘,看起来像是已经睡了一觉,头发有些乱乱的。似乎没想到是她待在客厅,他愣了一下,下意识侧过头,伸手捋了捋头发。徐书凝看他要倒水叫住他。“那是刚烧开的,这有温水。”徐勘拿着杯子走过来,书凝为他倒上一杯。“谢谢。”“不用客气。”阿勘的眉毛很浓,因为眉眼间距比较近,看起来就冷酷阴郁许多,但是阿勘的眼睛很漂亮,以前小时候真的和她长得很像,周围人都拿着她照片说简直一个样子。以前,她顶不高兴别人说徐勘和她长得像……她一直盯着他,带着一点微笑,徐勘有些不知所措。“……我刚睡醒,有点累。”他伸手揉了揉脸,垂着眼。“爸妈工厂的活多吧?”“最近还没招到合适的人。”“明天是周末呢,还去吗?”“嗯。”他想起,说道,“明天跟爸去别地卸货,那边有一趟小吃的街,你有什么想吃的?”徐书凝见他热络起来,刚想回答,也想起自己的事。“怎么了?”她欲言又止。弟弟似乎不喜欢陈桦霖。可按照原理,轮不到他来管她,何况他什么时候还管过?书凝想到自己这心态变化也太大了,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怎么了?”徐勘又追问。徐书凝张了张嘴,如果她不说,明天mama也会告诉他,倒不如就现在说出来,以免产生误会……“啊,就是,陈桦霖邀请我一起吃饭,”书凝皮笑rou不笑,不想看他的表情,解释道,“不是我们俩,是还有以前的一些朋友,也有前段时间给我发过信息的,这么多年不见,既然叫了不去也不好。”这一刻与前一刻。他的眼神明显发生了变化,就好像连空气的质地都变了。徐书凝沉默了。“晚上需要去接姐吗?”“陈桦霖应该是开车。”“是吗。”徐勘站起身,他要走了。——忽然身后一道黑影,挡住了她头顶的光,那无尽熟悉的味道,身后侵蚀着她!“要注意安全。”低缓的声音就在她耳边,他的手从身后碰到她肩膀的一瞬,她的心猛然惊扰!“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太亲近他们了姐,你忘了曾经他们背后怎么说你的吗……”这感觉真冷——如同一条阴冷的蛇顺着她的耳畔,脖子爬下去!冷,但,她却听到自己的一颗心哄通哄通的跳,又是寒飕飕又是燥热的,非常难受。徐书凝僵住了。这回他真要走了,从她身后挪开,她忽然转头叫他,“阿勘。”母亲说,这里哪有好工作给他干,要么出大力,要么就去大城市有文凭。看着弟弟的背影,她说,“要加油好好念书。”她一直不回来也是不打算留在这里的。现在,她也不希望徐勘留在这小镇上。徐勘转头问她,“姐为什么不继续往上考。”书凝愣了一下,“jiejie又不是学习的料,不像你,我考那个学校废了好大劲……”过了几秒。徐勘却说,“我也不是因为喜欢学习才学习的。”他看着她,她坐在那里,他站在这里,两个人离得好像很近,就在这么一个空间里。因为怕被甩开,他只是一直在追逐,追逐——“你去哪,我就……”说出这话,他底气不足,又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