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庄端起碗：“师哥吃饭。”盖聂也跟着端起碗：“嗯，小庄吃饭。”那碗白白的米饭上还洒了些许黑芝麻，闻起来又香又甜。这样的白米饭，可是只有在过节的时候，师父才舍得让他煮一点尝尝。见盖聂老是夹青菜豆腐，卫庄夹了一块红烧rou到他碗里：“你怕它们会吃了你呀？”盖聂道：“师父说，晚上吃得太油腻不好。”“师父说……”卫庄满脸不屑，“白天也没见你吃得有多油腻。他如此苛待你，你还尽帮他说好话。可真有你的。”盖聂闷头扒饭。卫庄又夹了鱼和虾，到最后索性把一盘红烧rou全赶进了他的碗里。盖聂的鼻尖微微有些发酸。“我……吃好了。”他将碗筷摆好，“我们，走吧。”“急什么。我还没想好呢。”卫庄一头倒下，双手枕在脑袋下，看起来十分惬意。紫女又推门进来：“二位吃好了吗。”盖聂暗想，她莫不是一直就在外面听动静呢。紫女冲他微微一笑，学着卫庄的口吻道：“盖师哥，现在已经很晚了，就算要回去，这黑灯瞎火的上山也不是很方便，盖师哥不如在此留宿一晚，反正我这里是客栈，空房间多得是。”卫庄道：“他没钱付房费。”盖聂窘迫得不知该说什么。紫女很是知趣地道：“啊，既然卫庄大人不打算替盖师哥付房钱，那就委屈盖师哥在这里打个地铺了。来人。”两名侍女抱着床褥款款进来，放下就走。待紫女离开，盖聂低声道：“小庄，这样不好。”“怎么不好了？”卫庄懒洋洋道，“我是在保护你呢，你明不明白。”“保护我？”盖聂一怔。“你知道她是谁吗？”“不知道。”“她就是那个一心想娶你回去的女人呀。”卫庄笑道，“我怕她半夜三更摸到你房里吃了你。”盖聂涨红了脸，只好闭了嘴，默默铺床。卫庄一把拉住他：“师哥，你不会现在就睡觉了吧？”“不然呢。”看他一脸纯良，卫庄就忍不住想要逗他。他搭上他的肩，快活地笑道：“晚上还有很多事可以做啊。我们可以去戏园子听戏，还可以去浴池泡个温泉。再不济，就到外面去逛逛也行啊。反正这么早睡，我可睡不着。”“已经很晚了。”盖聂道，“在鬼谷，这个时辰师父和我都睡了。”卫庄道：“你别老这么一本正经的好不好。现在又不是在鬼谷。你就入乡随俗一下行不行，别弄得自己好像是个神仙一样，不食人间烟火。”盖聂推开了他。卫庄怔住了。盖聂喉头哽了哽，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小庄，我现在才发现，原来鬼谷的生活真的不适合你。既然你无心求学，我也不必再勉强。告辞。”“师哥！”卫庄急了，“我又没说不和你回去！”盖聂径自拉开门，卫庄赶上来“砰”一声将门关上。“师哥！”情急之下，卫庄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咬牙道，“你要睡就睡吧！我带你去洗澡。”浴室里，一左一右摆了两个木桶，热气腾腾的。卫庄泡在桶里，白色的雾气萦绕其中，只有那双宛如霜雪星辰的眼睛现出来，乌溜溜的，灵动逼人。与卫庄偏狭长的眼睛不同，年少的盖聂，拥有的是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雾气缭绕，灯光幽暗，他的瞳仁反射出一点幽蓝，像极还未成年的小猫的眼睛。两个人就这么泡在桶里，大眼瞪小眼，双方似乎都有些尴尬。他们是背对着背进到桶里的。现在谁也不肯先出桶。可也不能就这么耗着。卫庄道：“师哥，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出来。”盖聂道：“信你才怪。”卫庄“扑哧”笑出来，抹了把脸上的水：“大家都一样，你有什么不敢让我看的。你不会现在才告诉我，你是女扮男装吧？”盖聂不语。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会着他的道，不如不说。卫庄伸出手：“师哥，我的手都泡皱了，再泡下去该泡脱皮了。”盖聂道：“那你自己先起来呗。”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卫庄眼珠一转，一个主意涌上心头。他眯了眯眼，换了个更加不善的眼神直直盯向盖聂。盖聂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最终妥协转开了眼珠。趁盖聂移开视线的那一瞬间，卫庄拿起葫芦瓢舀水对着他一顿猛浇，水花过于密集，浇得人抬不起头来。盖聂被水迷了双眼，呛到了鼻子，不得不侧着脑袋躲避，一只手摸索着去拿自己的葫芦瓢，准备反击。可对方的进攻突然就停了。睁眼一瞧，对面的桶里已空无一人。卫庄走出去，对守候在门外的两名侍女道：“我们洗好了。你们去收下衣裳。”“是，卫庄大人。”盖聂心中暗叫不妙，急忙跳出水桶擦身穿衣，衣裳刚穿到一半，两名侍女正好推门而入。卫庄并未走开，靠在门边的墙上等着听动静。听到洗浴房传来两名女子受惊的尖叫声，他不禁为自己的恶作剧深感好笑。“小庄！”盖聂冲出来，见他居然还没逃，他不禁勃然大怒，飞也般向他冲了过来。卫庄拔腿就跑。盖聂追了几步，眼见追不上，他突然倒身一个滑铲，将卫庄铲翻在地。这一跤卫庄摔得结结实实，若不是他反应快，在倒地之前用双手撑住了身子，想必门牙都要给他磕掉。谁知他反应快，盖聂比他反应还要快。他才一倒地，双腿就被盖聂的腿用力一绞，死死缠住，动弹不得。“柔术？”卫庄一挑眉，“哼！我也会！”他用力一个翻身，想要把腿拔出来，无奈盖聂使的是巧招，并不是用力就能解决的。然而力气大也有力气大的好处，几番尝试不成，他竟然将盖聂扭着一道打了个滚。盖聂也吃惊不浅。他本意只是想让卫庄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却不料这家伙也是个好胜的主，就算解不开他的锁技，也要跟他斗一斗。两人双腿交缠紧锁，谁也不肯让谁，谁也摆脱不了谁，就这么缠着在回廊的地上滚过来滚过去，才换的一身干净衣裳又滚得黑一块白一块。紫女闻讯赶来，见此情形，她也动了怒：“卫庄大人！这样很好看吗？！”卫庄自知理亏，只好先松了劲。盖聂自知失仪，也跟着松开了他。两人双腿用力过猛，乍松了劲，两条腿顿时软得像面条，站起身来摇摇晃晃，不得不靠着回廊抓紧栏杆扎起马步才能勉强站住。看他俩狼狈的姿势都一样，紫女又好气又好笑。可好不容易才镇住了卫庄大人，她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新衣裳送房里了。别弄脏我的被子！”扔下这句话，紫女扬长而去。卫聂二人垂头丧气进了屋，一声不响将脏衣裳换下来。一名侍女前来传话：“卫庄大人，紫女姑娘说，如果卫庄大人还要这样胡闹下去的话，就请卫庄大人自行回府，让康叔给卫庄大人念经。”回应她的，是一声冷哼。那侍女急忙摆手道：“卫庄大人，奴婢只是传话而已！”说罢，她将脏衣裳一把薅进怀里，急急退出去，是那种再不跑就要被老虎吃掉一样的恐慌。盖聂顿了顿，道：“我看，我还是先走吧。”卫庄急忙道：“讨她嫌的是我又不是你，你走什么。”盖聂反问：“你何苦要讨她嫌？”卫庄扬了扬嘴角：“只要师哥不觉得我讨嫌就行了。”说着，他抱起了盖聂铺在地铺上的被子放上了床榻。“你这是……”盖聂不敢再说下去。卫庄一本正经道：“师哥来这里可是我的客人。天底下又哪有让客人睡地上的道理。”盖聂道：“那你呢？”卫庄拖长了音：“当然是……你睡一半我睡一半了。”“不行！”话音未落，盖聂就要去抢被子。“诶，师哥，”卫庄提醒道，“要是再打一架，我看我们就不是被赶出去这么简单了。你可知那把链蛇软剑和迷药都是那个女人的东西？”盖聂无法，只得让步。见他侧卧在床，全身绷得紧紧的，如临大敌一般，卫庄不觉有些好笑。这一天折腾得实在够呛，到了这会儿，卫庄已经困倦不堪，就算再想撩撩这位又害羞又不经逗的小师哥，他也已力不从心。“师哥，”他喃喃唤了一声，“其实，那晚你昏迷之后，我先生了堆篝火，看到你还蜷成一团，我便在你背后抱住你想暖一下你。看你放松了，我就脱了罩衫给你披上了。因为我已经等不及要走了。这个答案，你满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