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卫聂二人的讲述，紫女沉吟半晌无语。

卫庄问：“你不相信荆轲？”

之前他曾让紫女遣人去调查过荆轲，但结果迟迟没有出来，如今见她这样，他自然有此一问。

紫女微微笑了笑：“我觉得荆轲的话似乎并没有说全。”

盖聂恭谨行礼道：“愿闻其详。”

紫女顿了顿，幽幽道：“其一，那群土匪的老巢既然已经被人端了，他们为什么不找对方报仇，反过来要来为难秦家姐妹？其二，荆轲想让你们去查那些女孩子的来历，那他为什么不自己去查？还是，他有更重要的线索要去跟进？”

卫庄撇撇嘴：“这些我也早想到了。”

紫女接着道：“查来源的事，还是交给我去做吧。依我看，你们还是留在这里，好好保护秦家姐妹。我想，这姐俩手上可能有很重要的线索，只是她们尚不知情。不然，那群不明身份之人不会斩草除根。”

卫庄不屑：“你说是便是啰。”

盖聂似乎暗自松了口气，对紫女深深一拜：“如此，就有劳紫女姑娘了。”

紫女掩面而笑：“盖师哥真是含蓄得紧。其实这不正是你想说的吗。”

盖聂的脸色微微泛红。

紫女道：“放心吧。以后盖师哥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你是卫庄大人的师哥，你的吩咐，小女子岂有不遵从之理。”

盖聂飞快地看了卫庄一眼，明显有些心虚。

若换在早前，他一定不会这么委婉。但现在……他在卫庄那里，真的可以有如此高的地位吗……

卫庄依然没有看他。

他不禁尴尬万分，当即告辞离开。

这一次，卫庄没有跟来。

紫女埋头写传书，边写，边对照密语本检查，以防出错。

卫庄坐在一旁，一语不发。

紫女看也不看他，随口问：“怎么，跟你师哥闹别扭了？”

卫庄不满道：“关你什么事。”

紫女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卫庄更不满了：“‘哦’又是什么意思？”

紫女不觉有些好笑。

有的孩子生气的时候，碍于面子不想跟人直说，却又很希望有人能关心地问他一句“为什么生气了”。

可如今孩子大了，不太好惹，到底要如何套他的话，还真得细细斟酌一番。

紫女略一思忖，道：“卫庄大人，我看，你师哥应该挺羡慕你的。”

卫庄冷哼：“你在笑话他穷吗。”

紫女淡淡地道：“你受了委屈、不痛快的时候，还有人可以倾诉、抱怨，他却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

卫庄心中一动。

他突然意识到，他总是在一个劲地冲盖聂使性子，全然忘了，师哥事实上比他还小一岁。他甚至还只是个孩子。他所渴望的，师哥一样都渴望。

都怪盖聂将他照顾得太好了。

让他把他对他的好全都认作是理所当然。

而现在……

卫庄起身，径自走了出去。

紫女追问：“你去哪儿？”

“出去走走。”

“你样子太招摇，这个时候还是别到处乱走了！”

回应她的，只有一声冷哼。

紫女放心不下，招来两名手下吩咐道：“去跟着卫庄大人！”

盖聂在卫庄房里默默坐了一会儿。等了这么久也没见房间的主人回来，他不觉有些失落。

这房里没有书，倒是有一副棋。师父教过他，但师父说不能玩物丧志，他只是仅仅会而已，并不精通。

小庄不在，他也不好乱动别人的东西。

四下里瞧瞧，一眼望到了卫庄常常喜欢倚坐的窗台，他便也坐了上去。

这里视野的确开阔，街道一览无余。

忽然看到卫庄从星海小筑里走出来，紧跟着客栈里的两名伙计也跟了过去，小心翼翼的。

盖聂不禁心头一紧——小庄这又是想干嘛？

“小……”他正要喊住他，卫庄却恰好在这个时候抬眸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空气竟好像凝固了。

只是对视片刻，卫庄便移开了视线，昂首阔步继续向前。

他以为盖聂会像方才那样跟过来。但走了很久，身后都空无一人。他很想回头看看师哥到底在搞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这个傻瓜！还真放得下心啊！明知现在外面危险，还扔下他一个人在外面！真是岂有此理！

他越想越气闷，索性走进一家酒馆，要了三瓶酒，一口气喝得精光。

盖聂窝在窗台上，垂着脑袋，喉咙哽得有些发疼。

他实在不明白，卫庄为什么会如此反复无常。

刚才他那是什么眼神？为什么他感觉到了怨恨？他在怨恨他什么？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想得脑袋都要想破了，却怎么也想不通。

是不是曾经的那些美好，就已经成为曾经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夜半，一轮明月挂在半空，皎洁清冷。

晚风吹来，夹着丝丝寒意，卫庄的酒也醒了一大半。

见到紫女，他连招呼也未打，直接撞开了自己的房门。

房间里没有点灯。

借着窗外的月光，他猛地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师哥呢？！

他急冲冲奔过去，没留意脚下，竟被什么东西绊到，一个趔趄扑倒在地。

“小庄？”

“师哥？！”卫庄一脸懵，呆呆望着面前那个从地上坐起来的人，“你怎么在地上？！”

盖聂垂下眼睑，低低地道：“哦，我觉得我还是睡地铺比较好。”

卫庄简直要气到爆炸：“你这是什么意思？！”

盖聂重新侧身躺下，轻轻道：“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这样，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