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庄听出了这语气中的不善，心下不由有些不悦。这怪老头，又在搞什么鬼？我师哥可不是好惹的。只听到盖聂正色道：“鬼谷纵横本就追求的是成为这世间的最强者。有好胜心，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康叔蹙了蹙眉：“你说话总是这么直来直去的吗？”盖聂不卑不亢道：“在下一向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家师已提醒过多次了，只是在下改不了，也不想改。”“哼！”康叔冷笑，“年轻人坦诚直率的确是件好事，然而有的时候做人还是圆滑得好。”盖聂起身行了个礼：“在下受教了。”再这么尬聊下去，师哥会不会生气？毕竟，师哥可是第一次来重明堂见这位长辈，无端端被人一顿冷嘲热讽，换了谁，再好的脾气也会受不了吧。卫庄立即上前拉住了他的手：“师哥，我们走。”康叔一怔，随即喝止：“卫庄大人！”卫庄脚上一顿，略一侧首，冷冷道：“既然还知道叫我一声大人，如此怠慢我师哥，未免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卫庄，你！……”康叔气得两眼一翻，险些背过气。紫女急忙上前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卫庄趁机拉上盖聂，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真是岂有此理！”康叔指着两名少年远去的方向破口大骂，“这是什么态度？什么态度？！”紫女幽幽道：“康叔不要忘了，他这态度完全都是您一手调教出来的。是谁总是逼得他不许与旁人亲近？又是谁总是提醒他君君臣臣不可僭越？如今他能有这个态度，还肯在过年的时候赶回来看看您老人家，已经很给面子了。”想起那日在鬼谷，卫庄失声唤了她一声“阿姐”，她却没法回应，她心里就硌得慌，总觉得亏欠了卫庄什么似的。康叔突然就蔫了。“看来，他在鬼谷比在我们这里要开心得多。”紫女反问道：“开心不好吗？”康叔握紧了拳头：“如果他是普通人，他开心自然好；可惜，他不是。”紫女别过脸：“但他也可以做一个普通人。选择权在他，不在你。”康叔黯然道：“你到现在依然觉得，我不该把我的梦想强加在他身上，是吗。”紫女道：“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你要我做什么，我就会去做什么。将来卫庄大人要我去做什么，我也一样会去做什么。”康叔叹了口气：“阿紫，你必须要认清一个现实，孩子，终究是会长大的。卫庄现在的想法，并不能代表他以后的想法。如果我们现在纵容他，将来他会怨恨我们的。”“我知道了。”紫女起身望向两名少年消失的方向，深深提了口气。盖聂被卫庄拖进了一间房里。“这里是？……”“我的房间。”“那我……”“当然也住在这里。”“可是……”“师哥不想和我住一起吗？”“那倒不是……”“那不就得了。”卫庄接过盖聂肩上的包袱，直接扔进了衣柜里，又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副棋：“师哥，我们下棋好吗。”盖聂记起之前在星海小筑，卫庄的房间里也有一副棋，想来在鬼谷这么久，他一次棋也没下过，现在得了空，自然是想好好玩一玩的。只是自己棋艺并不怎么样，他有些担心会扫了小庄的兴。卫庄似看出他有些心神不宁，于是安慰道：“康叔就是那样的人，你不必同他计较。”盖聂微微笑了笑：“我没有同他计较。”“那师哥在担心什么？”盖聂直言道：“我不太会下棋。”卫庄不信，一边摆棋盘，一边看着他：“师哥是怕输给我没面子，所以才这样说的吧。”盖聂道：“那我陪你下便是。”卫庄抢先一步拿了黑棋，盖聂什么也没说，默默将白棋移到自己身边。一连下了五局，都是卫庄胜。胜得这么容易，卫庄大人倒觉得十分无趣了。看来师哥的确是不太会下棋啊。下到第六局时，卫庄道：“我让你三步。”“不用。”盖聂道，“我似乎有点心得了。”卫庄嗤地一笑：“就算你有心得了，还是下不过我的。”盖聂道：“起码能被少吃点棋子。”卫庄不以为然：“赢就是赢，输就是输，少输几个子和多输几个子又有什么分别？”盖聂正色道：“分别就是，我在进步，而你还在原地踏步。”（欧欧，师哥这里老晏上身啦。借用了晏无师怼汝焉克惠的一句话。）卫庄不觉一怔。一向谦逊有加的小师哥，何时变得如此咄咄逼人了？他注意到盖聂说这话的时候，眼珠有意无意向后转了转。原来如此。卫庄立即起身上前拉开了门。一名侍女正端着盘子做敲门状，见他突然开了门，那侍女急忙道：“卫庄大人，紫女姑娘差奴婢送水果来给大人和盖师兄。”卫庄接过盘子：“你下去吧。”“是。”那侍女转身就跑，连行礼都忘掉了。卫庄将盘子放在盖聂面前，微微挑了挑眉：“你早就发现了？”盖聂略一点头：“我只是想试探一下，康叔对我的敌意，究竟有多深。”卫庄别过脸生气道：“真是扫兴！”盖聂道：“他似乎比我们更在意输赢。”“我知道！”卫庄将棋子收进盒子，“不玩了，我们出去转转吧。”尽管卫庄目前还不太能理解康叔如此激进的态度，但至少他相信康叔是自己人。不高兴归不高兴，出去转转散散心，不就高兴了。如今在山门之外，在山上总是被师父和师哥牵着鼻子走的卫庄终于扬眉吐气了。盖聂虽然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人，但谦虚谨慎是他一贯作风，而今来到他不熟悉的领域，他对卫庄的依赖感就很明显地表现出来了。卫庄偏偏又十分享受这种依赖感。这一次和师哥出门，心情简直舒畅到爆棚。知道师哥把零花钱全给了别人，他便在买东西的时候买两份，任何东西。盖聂也不推辞，好玩的就接过来玩，好吃的就接过来吃。有的时候，他看中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也会拉了卫庄过去，叫他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