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庄径直来到了紫女的房间。

紫女奇怪地问：“不和你师哥待一块儿，怎么来找我了？”

卫庄正色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紫女微微一笑：“问吧。”

卫庄道：“如果我和康叔给你下达了完全相反的命令，你听谁的？”

紫女道：“这还用问吗，我的卫庄大人。”

卫庄冷哼：“不然我为什么要问你。”

紫女怔了怔，突然醒悟过来：“你不会猜想，这次遇袭，是康叔……”

卫庄凛然道：“我没有猜想，我确认就是他。”

紫女喃喃道：“可他并没有跟我提过……”

卫庄揶揄道：“可见他对你也不够放心。”

紫女沉默了一阵，道：“他太过份了。”

卫庄扬了扬眉：“你怎么确定是他的？”

“本来不确定。”紫女道，“经你这么一说，我想起西子泪的解药是鬼谷独有，事情不就明朗了。”

卫庄追问：“那你是站在我这边的？”

紫女道：“这是我的使命。”

卫庄终于放下心来：“那好。我现在要出去一趟。我师哥，就交给你了。”

紫女急了：“卫庄大人，事情也许并不像你想的那样……”

“也许会更糟。”卫庄瞥了她一眼，定然道，“我师哥若有任何闪失，唯你是问。”

卫庄骑马从来没有这样快过。

他有种预感，师父说要出趟远门，十有八九就是去找康叔了。

现在很难讲这件事是不是他们的合谋。

师父才走没多久，他必须要赶在师父之前到达石门镇。不然，找康叔对峙的机会，将十分渺茫。

到了重明堂那座大宅附近，卫庄弃了马，绕至后院翻墙而入，蹑手蹑脚贴近康叔的房间。

却不想，屋内已传出激烈的争执声。

“钧成，你不要太过份了。盖聂和卫庄都是我的徒弟。虽说十个指头有长短，但手心手背都是rou，他们中任何一个有事，都是在挑战我的底线！”

师父？！

他……他怎么可以比他还快！

卫庄竖起耳朵，听到了康叔的冷笑：“既然有长有短，有手心手背的区别，在你必须做出抉择的时候，必定要放弃另一个。鬼谷的要义，不就是决与择吗？不要忘了，你找来的所谓的徒弟，原本就只是一个陪练。既是陪练，我什么时候想换个人练，决定权在我。”

“是我们！”鬼谷先生厉声纠正，“这个计划是我们一起安排好的，决定权在我们！不是你一个人！”

康叔讥讽道：“你这么优柔寡断，对个陪练也能处出感情来，我还能指望你做什么？”

鬼谷先生道：“我再说一遍，聂儿是人，不是什么陪练，他是一个单独的、完完整整的人！他的命运在他自己手中，由不得你乱来！”

康叔厉声喝道：“正因为如此，他才必须要死！”

“岂有此理！”鬼谷先生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激进，如此不可理喻了？！”

康叔道：“你知不知道，你的好徒弟，那个完完整整的人，今后下山，要去秦国？！”

鬼谷先生怔住了。

卫庄更是傻眼了。

他万万没想到，他和盖聂的私密之言，居然也能传到康叔耳朵里！

他的身边，到底被康叔布下了多少眼线？！

康叔义愤填膺：“他不留在韩国助我们一臂之力倒也罢了，他居然要去秦国！日后若韩秦两国兵戎相向，你觉得，他会放过卫庄吗？！”

鬼谷先生哑口无言。

康叔冷笑：“若是真等到三年之约，他打败了卫庄，叛逃到秦国，到时候说什么都晚了！为了卫庄，我必须帮他扫除一切障碍！哪怕被他恨一辈子……我也在所不惜！”

师父又争辩了什么，卫庄已经不想再知道了。

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走！带师哥一起逃走！

太可怕了，这些人，真的太可怕了……

为了所谓的正义，为了所谓的梦想，他们竟然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无论是他，还是盖聂，都不该成为他们这种人的牺牲品。

凭什么？！

卫庄被自己的勇敢感动到了。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要离开康叔；即便强壮如大象，一旦在年幼时被人拴上它挣不开的铁链，它此生都不会再去尝试挣脱束缚。

但现在不同了。

他有了他要守护的人。

为此，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卫庄一路狂奔，赶回星海小筑的时候，天边已露出鱼肚白。

他轻轻推开门，躺在床上的盖聂突然翻身坐起来：“小庄，是你吗？”

“嘘……”卫庄快步上前，抱住了他的肩，“师哥，你肯跟我走吗？”

“走？”盖聂睁大了眼，眼中满是疑惑，“去哪儿？”

“随便，你想去哪儿都行。总之离开这里，离开鬼谷，离开康叔，找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盖聂定定望着他，没有立即回复。

卫庄的心跳得奇快。

他很怕师哥会说，“那师父怎么办”。

这个时候，只要他有一分犹豫，他们就走不了。

盖聂将他的手从肩上拨开。

卫庄紧张得大气不敢出，连追问的勇气都没有。

盖聂穿上鞋：“那我收拾一下。”

卫庄还以为自己听错。

盖聂转过头，见他还愣在那里，催促道：“你怎么还不收拾？”

卫庄这才反应过来。

他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尽管此行凶险异常——他真的不敢想像，倘若师父和康叔发现了他们的叛逃，会采取怎样的手段追杀他们——但盖聂毫不犹豫就要跟他走，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开心的呢！

“好了吗？”盖聂问。

“嗯。”卫庄在前面打头，“师哥，跟我来。”

他知道星海小筑有条暗道，可以直奔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