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柳思思呢?
大毛说:可能还在珠海吧,要么去了香港。你以为我喜欢她那样的女人吗?
我不出声了。我为大毛对柳思思的语气感到愤愤不平。男人有时候是多么不可思议呵。难道柳思思对大毛还不够倾心,还不够好吗?男人到底需要什么?我得承认,大毛对柳思思的态度一直在刺痛我。从前的刺痛有尴尬和嫉妒的成分,现在却分明有着物伤同类的酸楚和作为女人对男人的不解。对柳思思则只有怜悯了。这种情感的转变是什么时候发生和完成的,我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你好吗?大毛问了之后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问题,接着说:看得出来你很好。比我要好。
我说:你怎么不好呢?
大毛说:我怎么又好呢?
大毛扭转了话题,说:看来你是不会出国居住的了。
大毛又说:我最近在美国买了一栋房子。
我恭喜了他。不管怎么说,一个中国人在美国买了房子总归是一件好事。
大毛毫无把握地说:那房子你可以随时去祝你先头摘茄子的样子使我产生了幻想,觉得完全是在我的园子里发生的情景。
我说:谢谢。
大毛认真得有一点严厉地说:你为什么不跟我走?始终?这是我一生中最不理解和最不敢相信的事情!
这是我最无法回答大毛的问题。也许一生一世都无法回答。因为我不知道,我说不清楚。
我慌不择路地把话题转移到了最近在武汉火热上映的美国大片上来,我问:美国人也看《泰坦尼克》吗?
最初大毛好像听不懂似的睃了我一眼。俄而,他明白了。他停下来,点了一支香烟,吸了一口,问我: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美国人看《泰坦尼克》吗?
大毛没有表情地说:也是看疯了。
我追问:你看了吗?
大毛说:我?我当然没有。这么多人都看、都说好的东西想必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通俗故事而已。这是我对一个采访我的记者说过的话,报纸上已经登出来了。
我说:大毛,我觉得你可以不喜欢《泰坦尼克》,不去看它,这很正常。如果你就这么平静地如实地告诉记者说我不想看它,那就真的是正常。但是你为什么要对记者下断言说它不是好东西呢?你没有看你就说它不是好东西的根据何在呢?因为大众都说好,那个东西就一定通俗不堪?对吗?你以为你是谁呢?你不是大家,对吗?你是极少数的精英?
对吗?你要发出和大家不一样的声音,以便引起大家注意,不是吗?其实这不就正好说明,你毫无事实依据地否定某个东西的心理基础纯粹是出于最世俗的动机吗?
大毛看着我,有点发愣。
我也愣了。大毛是难得的稀客啊,我这是在于什么呢?我如此激烈地批评大毛是为什么呢?我是在报复和打击他!我有一点儿明白了。看大毛的样子,他也有一点儿明白。但是为了什么要打击和报复呢?这就又不明确了。为着柳思思抑或为着女人这个性别?为着某种一直盼望却又不希望发生的冒犯?为着突然撕裂了我们之间保存完好的某种默契?为着他生气勃勃大大咧咧地所做的一切所说的一切?为着我们骨肉般地相同和仇敌般的不同?
我几乎要哭。我说:对不起,大毛。
大毛摸了摸我的肩头,说:没事。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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