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多看你一眼就烦,回你自己房间去,今晚我不想见到你。”
蘋韵穿好衣服跑回房间里,一到床边直接横倒在床上。今天的屈辱是有史以来最致命的,她找不到世界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但是只要世界还存在自己就要存在。命运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出现阳光的迹象,这一切是因为何钧奕吗,是也不是。归根究底还是杜静文,是他把“童年”“幸福”“承欢膝下”这些美好的词汇从自己的头脑里彻底格式化掉,也是因为他自己最重要两个亲人事实上或者理论上永远的离开了自己,做他女儿的这十几年除了仇恨,失望就是对物质的追求。如今又要因为他的罪孽承受没有尽头的煎熬。
蘋韵从未怀疑过自己有多么的痛恨他的唯利是图,不折手段。她从来不会觉得真的有一天即使他因为自己做的事情遭受到任何惨痛的灾难她会有什么不忍心,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要自己眼睁睁的看着他要死却真的不忍心。她从来不把外婆长挂在嘴边的血脉相连当做一回事,联系人与人依靠的是感情,但现在不得不承认,血脉亲情始终是难以割舍逃避的,即便她如今对于他的恨甚至要超过何钧奕,毕竟何钧奕没有义务要对她好,可是他有。蘋韵想到何钧奕曾经对她说过:“老天爷给他你这个女儿就是为了给他还债的。”
蘋韵一夜没有睡着,直挺挺的几乎没有动过,因为没有盖被子第二天冻得全身酸疼。太阳已经升得很高,阳光从窗子里投射到她的身上,暖暖的很舒服,蘋韵仍旧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何钧奕进来,见蘋韵蜷曲在床上,仿佛一只受伤坠落的青蓝色的鸟。钧奕背对着坐到她旁边,转过头去见她面色更白,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有眼睛还在眨动,蘋韵看到他颠倒的脸。
钧奕回过头道:“本以为今天能好点,还不如昨天。怎么,真的不想干了?”
蘋韵不做声,她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虽然她心里明白这样的沉默是最危险的任性。
钧奕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灰色休闲衫,下面是黑色运动绒裤,两手放在岔开的两腿间,一副悠然自得的语气道:“既然这样,我也不勉强你,你马上可以离开,我也会通知那个人的家里人在适当的时候去公安局报案。”
“不要!”蘋韵猛地起来,脑子里翁的一声,疼的她要用手扶住头。
“怕了。”何钧奕微微一笑道。
蘋韵不知道他到底还有多少张脸,这种春风拂面般的阴柔和煦远比最近的冷若冰霜恐怖的多。
“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的。”蘋韵无力的道。
钧奕抚摸着她的脸道:“何苦呢?我知道你很有气场,叫你强颜欢笑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其实你根本就不需要这样的,你弟弟现在不过比死人多一口气而已,医院也说没有治疗意义,活着还是死了有什么区别,倒不如节省些资源给那些还有希望的人。至于你爸爸,公安如今找他找的这么紧,抓住他是早晚的事情,非法集资,非法占有公共财产,行贿还有畏罪潜逃,加在一起至少要判上三四十年,恐怕牢没做完人就死在里面了,姑且这样,倒不如把这一项过失杀人也加上,来个一了百了,免得在里面受苦了。”
“我不能叫他们死。”听了这些,蘋韵的心乱的已经不能再乱,她感到自己的内心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再也没有修复的可能了。
“你不能让他们死。”何钧奕轻轻把她扑倒,又是翁的一声,紧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何钧奕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她感觉他在一点一点的加重,平静的眼神又一次变得狠毒凶残。
“你不能让你的亲人死,那我呢,那个人他的亲人呢,他们就愿意自己的亲人死吗?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这样的人你还要去维护他,为了他连做人最基本的尊严都不要了,我要是有这样的父亲,我直接去揭发他。你不觉得有这样的父亲是最巨大的耻辱吗?”
蘋韵被他掐得很难受,这是他第一次真的用劲,以前就像玩笑一样,她知道他真的生气了。好一会才勉强发出声音道:
“他不是故意要害那个工人的,他不知道他会死。”蘋韵意识到这是她今生今世第一次为他父亲说话。
“那我父亲呢,还有那些被他害的倾家荡产的人,也不是他故意的。他想过那些人一夜之间一无所有很可能还要负载累累他们该怎么活办,你不知道,我不知道,背后还有多少人因为他只能去死。你每天用着死人钱去做你的大小姐,去维护你的虚荣和自尊你不觉得很可耻吗?”
没等他说完,蘋韵猛地挣脱他坐起来,头仍旧剧痛,但是剧烈的情绪下已经无所谓了。
“欠你的人是他不是我,我们之间只是交易,你没有资格指责我。”蘋韵现在敢于直视他的目光,如果她能看见,她自己也是一只野兽的目光。
“你少把自己讲得好像是正义的化身一样,你这样对我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钧奕恢复了平静,温和的道:“没错,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不过从始至终我从来都没有逼过你,一切都是你自己愿意的。你要走随时都可以,虽然你的表现很差劲,不过我很佩服你,由始至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流一滴眼泪。所以即便我很后悔在你身上花了这么大的价码,但看在这一点,我还是愿意附送给你一个分别的小礼物,你和我签的那份借贷合同可以作废,你可以无债一身轻的恢复自由的生活,医院也可以马上拔管子让他安心的去了。”
钧奕起身要走,蘋韵连忙抱住她,她想起了一切,恳求道:“我错了,都是我不好,你给我一点儿时间,我真的可以的。你叫我做什么都可以,小涵是个好人,他已经很可怜了,我不能叫他死。”
何钧奕转过头,轻抚着她的鬓发轻柔的道:“情绪转变这么大,你真的很有你父亲的潜质。”蘋韵现在很想咬死他。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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