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待沈不遇答话,就听前面车内一阵轻笑,传来萧岿懒洋洋的声音:“怎么还没走?再拖下去,到那里天都黑了。”
“走了,走了。”沈不遇赶紧招呼车队起程。
虽已是秋末时节,但沈不遇这一折腾不禁浑身汗意,但也不敢多言,生怕萧岿不耐烦了。其实,该叮嘱的已经在相府叮嘱得一清二楚,但是眼睁睁望着休休的马车绝尘而去,他心里又空泛得厉害,总感觉落了最重要的话似的。
“看这次的造化了!”他在原地沉吟。
休休跟随马队一路行进,几个时辰后,人在颠簸中逐渐迷糊过去了。等她再次醒来,太阳当头,车队正进了胡杨林深处蜿蜒行进。从车内望过去,远山抹上一缕淡淡的白云,大雁一字排飞,马蹄声、车轱辘声响成一片,落叶婆娑,便如进了海市蜃楼一般。眼前的风景与孟俣县的不同,休休睁着好奇的眼睛,完全忘记了一路的沉闷和劳累。
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只听一阵兴奋的说话声传来。休休抬起眼,只见浮云散尽,天空碧蓝如洗,远山近水炫耀青碧,像一幅渲染于纸的水墨画,肆意地铺陈在众人眼前。
狩猎场到了。
车队转入山谷,在一处开阔平坦处停止前行。休休下车,舒展了一下筋骨,极目远望,但见周围山塬万木秋色,枫林片片。一面小湖在面前铺开,两岸苇草随风起伏,湖面泛着粼粼的锦红。空阔处早已辟成方圆几百丈的草场,一道高出一人半的白石墙曲曲折折,还见些圆木为门的小庭院。
休休还在好奇,场子里已经人头攒动。护兵宫人开始搭帐设篷,搬运物件,热闹得大市一般。这时萧岿已经下了车,随侍的秋月将氅衣披在他身上。萧岿也没理会休休,朝着萧灏的缁车喊道:“灏弟,我们到了,还在磨蹭什么?”
萧灏应话而下,回身搀扶他的表妹下车。休休这才看清郑懿真,一身花凤锦衣裙,想是刚装扮完毕,粉里带艳尚含羞,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芙蓉,风姿极为娟然。休休看得有点呆傻了。但见懿真伸手扶了扶头上的白玉簪,朝萧岿做出羞涩恭谨的神色,道:“三殿下……”
萧岿的眉尖微微地蹙了起来,似乎是在对萧灏说:“这哪像是狩猎?倒像是赴宫宴。”
懿真一惊,忙道:“这就去换。”
萧岿转眼吩咐秋月:“带懿真小姐去换衣服。”
秋月脸上淡淡的,眼扫过懿真娇嫩的脸庞,径直往搭好的帐篷里去了。懿真眉目弯弯地道:“表哥,你们要等我。”袅袅娜娜地跟着秋月走。休休一眼望去,郑懿真的腰肢纤细得似能被风吹断,加上裙角的四瓣红花妍丽逼人,着实摄人眼目。
到了狩猎场,萧岿心情顿时舒展,他搭着萧灏的肩膀,指着不远处笑道:“这里清幽隐秘,是个狩猎的好地方。你看这几座庭院,是父皇二十多年前还是岳阳王的时候,遭南梁敬皇帝追杀时的避难之处。三年前父皇带我来到这里,睹物思人,不免感慨万千。那些破屋历经风蚀不能住人,父皇舍不得拆,便筑起石墙成了皇家狩猎场。”
萧灏恍然点头:“难怪三哥会想到这里狩猎,确实是个好地方。”说罢,回头望定休休,微笑道,“休休小姐以为如何?”
休休已经被冷落了半晌,听到萧灏朝她说话,一时没缓过神,只是“哦”了一声。萧岿这才发现她的存在,漫不经心地打量了她的装束,继续对萧灏道:“你的表妹来了,你让她们都跟你吧,我可不喜欢狩猎的时候有女人缠着。”
“我表妹可是专为三哥而来。”萧灏调皮地眨眨眼,“不然回去我不好交代。还是她跟你,沈小姐跟我。”
萧岿不耐地一挥袖,道:“麻烦死了,让她们在山头看着,别跟着我们。”
不消多时,懿真换了一身及膝短猎服出来,整个人显得英姿勃勃。萧岿两兄弟已经上了马,鼓号声声,旌旗猎猎,在一片呐喊声下,萧岿率领一众人马跃上了丛林山坡。郑懿真由宫女搀扶着,一脸兴奋地往山坡上赶。休休从小爬惯了山,想赶在郑懿真的前头,又怕她不开心,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
山坡并不陡,休休轻松而上。山坡上人欢马喧,旌旗在茂林间时隐时现。一只受惊的野鹿正从面前跑过,眨眼钻进了茂密的丛林。
“快抓住!快抓住!”休休被眼前的场面感染,跳着喊着,恢复了天真相。
懿真费力地爬上山坡,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四处张望着,紧张地问:“是什么?在哪儿?”
听休休说是只公鹿,懿真不屑地哼了哼,嘲讽道:“到底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一只小鹿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三殿下根本不在乎这些。他们要抓的是虎豹,这样才显皇家威风。虎豹,你懂不懂?”
正说着,萧岿的人马在树林间消失了,鼓号声在远处低鸣。不久,连马的嘶鸣声都听不见了,山坡上安静下来,林鸟有一声没一声地叫着。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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