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摄政长公主 书架
设置 书页
A-24A+
默认
第二十六章 大结局【】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

炎炎夏日,酷暑难当。

自从李钰出嫁之后就没怎么回过素园,但也里一直有人留在这里时常打扫,如今长公主要把这里作为内阁议政的地方,内侍们自然不敢怠慢,更是用心的收拾起来。

依然是李钰之前日常起居的院子,院内青葱的竹林遮住酷热的阳光,连那些烦人的知了也被专人拿着粘杆捉了去,院子里静寂寂的除了风吹竹叶的宛如凤鸣的细细声之外别无杂音。

素色锦帘遮挡了外边如浪的热气,子里各处角落都摆着晶莹的冰雕。冰块雕琢成的山水人物石子盆景玲珑剔透,渐渐地消融时释放着沁凉。

李钰靠坐在窗的凉榻上,手里捏着足足十来张书信,正凝眉看得入神,在她手边的钧窑填白花瓶里供着一只白荷并莲蓬荷叶,荷香静谧的散开,越发衬得美人如玉,内敛安宁。

莲雾端着一盏香茶悄无声息的上前来,换走了之前的那盏。

李钰翻了一页书信,头也不抬的问:“诸位阁老们可都到齐了?”

“回长公主,还差邵大人,说是刑部有件人命案要结案,再等一刻钟的工夫就来。奴婢已经把长公主草拟的文案都发给了各位大人,大人们正在细读呢。”莲雾回道。

“嗯。”李钰点了点头,没在吭声,继续看书信。

一刻钟后,莲雾再次上前来,低声回道:“长公主,人都到齐了,是现在开始呢还是再等一会儿?”

“不能等了。”李钰把手里的书信一收,抬起头来只顾揉了揉酸痛的脖颈,蹙眉道:“请诸位都进来吧。”

莲雾应了一声出去,没多会儿的工夫珠帘轻响,上官默,秦淮,韩胄等人以此进门。

众人一起向李钰躬身行礼见过长公主之后,便各自落座。

这是内阁会议的新标准,不跪,不拜,不请安,不说套话,开会之前各自翻阅长公主给各部回批的奏折,做好回话的腹稿,等会议一开始就直奔主题,谁也不多说一句废话。

这次会议有几个要紧的事情:第一,是晋西商人联名上书要求恒德钱庄能够得到大周户部的支持,能够在晋西一代得到修路的投资权。因为自从皇家银行联合金汇钱庄在沿海扩修海港之后,各家钱庄开始纷纷跟皇家银行合作,在大周各地进行各种项目的投资,比如修学校,比如修善堂,修各种工场,修驿馆客栈茶楼酒肆等等。

修这些民间产业时,那些民间钱庄都有参与的份儿,然而海港,道路,桥梁等大的工程,却一直被皇家银行和金汇钱庄独霸,连恒德钱庄都插不进手去,这让晋西商人们很是恼火。之前是因为西北打仗,他们忙着从战事里发财,如今仗打完了,西北一代要迎来建设好时机了,决不能把这块大蛋糕再让皇家银行和金汇给抢走!

对于这件事情,户部尚书韩大人给的意见是,不予理睬。韩大人坚决站在皇家银行的利益上想事情,因为皇家银行就是户部的脸面,而且皇家银行的盈利就是户部的盈利,就是大周国库的盈利,是他这个户部尚书的职责所在,用他的话说,谁也别想跟国库争钱赚!

而李钰的意思则是不能让金汇钱庄在皇家银行的扶持独家做大,朝廷应该扶持一恒德钱庄,长公主的意思是,只有保持良性的竞争,大家才能够走的长久。

关于这件事情,李钰和云启也产生了争执,毕竟金汇钱庄是江南各大商家合股并且也是云启多年的心血。它为大周的建设出了不少的力,如今凭空去扶持另一家来跟金汇竞争,换谁也不乐意。

对于这事儿,李钰也觉得对不住云启,但从更高的角度去看问题,她还是觉得应该让两家钱庄互相制衡,透明账目,公开竞标。为了能劝说西南王能支持自己,李钰这几日可谓曲意逢迎,在某些事情上一让再让,别的不说,昨晚就几乎一夜没睡,到这会儿腰还是酸的呢。

云启连着几日占尽了便宜终于松口答应李钰,并转身去抚慰在西南一直兢兢业业打天的云少棠去了。

金汇的大东家都没意见了,韩胄自然也懒得再跟长公主对着干,反正朝廷国库能收到的好处一分不少就成了,至于是跟金汇合伙还是跟恒德合伙儿,还是长公主说了算吧,反正她老人家总是有千般万般的理由。

嗯,通过这半年来长公主的摄政以及内阁会议的逐步完善,内阁的这几位阁老们已经渐渐地明白过来——长公主决定的事情,基本都是要做成的。就算是大家反对,之后长公主也会通个各种手段达成自己的心愿。而且事实证明,长公主也不是为了一己私愿,她是真的为国家,为江山社稷着想。

所以说,一些事情到底如何去办,一些政策该如何执行,大家争来争去殊归同途,也不过是为了让事情更好。既然长公主有更好的办法,那就依着她呗,还有什么好挣的?

半个时辰的会议之后,李钰把一直捏在手里的那十来页信纸推倒旁边给了上官默:“这是皇上给本宫写来的信,信中详细叙述了这半年来朝廷推出新的政令法令,尤其是最新的赋税制度之后,最底层的老百姓,也就是那些佃户,手工业者,小商小贩,小工匠们都是什么样的反应。本宫觉得,一些政策我们是出于好心,但被各级官员执行去的时候,未免给带歪了。到了老百姓那里甚至成了完全相反的意思。诸位且细细的看一遍,等会儿我们再商讨一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自从先帝爷的丧事料理完毕皇上忽然间了一道旨意让长公主摄政并声称自己年轻要出去游历以增学识之后,朝中大臣们就没有停止过各种猜测。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皇上心情不好跑出去散心了,过几天肯定就胡来。

后来长公主分娩坐月子皇上都没回来,于是大家又猜测是不是长公主和西南王使了什么手段逼走了皇上想要谋夺皇位。甚至有些臣子还偷偷地写好了讨伐弹劾的奏折,准备只要西南王敢站出来称帝他们就用唾沫淹死他。

然而一次次内阁会议之后,大家又明显看出西南王对权力和政事都不甚在意,虽然长公主摄政兢兢业业,但毕竟是个女人——而且她也没有当女皇的意思。

如今眼看着金汇钱庄被恒德钱庄分一杯羹时大家又忽然猜测长公主是不是跟西南王闹别扭了?

直到此时此刻,大家看到皇帝陛针针见血的指出这半年来新政令新法度在执行的过程中的各种弊端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陛不是去游学了!陛是真的去体察民情了!而且还是有史以来最彻底的那种!

陛跟长公主这姐弟俩分明是一明一暗,一个大刀阔斧,一个严格监督,他们俩这是走的一条路啊!

于是大家后背上的那块皮不自觉得绷紧了。与暗暗地庆幸自己没有过多的出幺蛾子阻拦长公主的新政,否则只怕日后连怎么死的都搞不清楚。

所以说这些人说起来很可怜,明明李钰和李铎二人想要赋予他们至高的权力,甚至让他们联合起来去监督皇权,可几千年来的忠君意识让他们不敢越雷池半步,竟然还是想着一心一意忠于陛。

也正因为如此,才有那么一句话:书生造反,十年不成。

众人看完皇上写回来的书信之后,一个个站起身来纷纷发誓,表示一定要效忠大周效忠陛,一定要把长公主施行的新政做好,云云。

李钰一边淡定的摆手让大家各自归座,一边从心里腹诽这该死的忠君思想使得自己辛辛苦苦这么多年都没把这些臣子们喂熟,高官厚禄的养着他们到头来还不如李铎一封书信的威力大。由此,她再次为历史上的女皇表示钦佩之至,一个女人能够在这样的男权社会让那些男人都臣服在自己的石榴裙,着实不易。

夏天即将结束的时候,大周朝又发生了一件大事——战功赫赫的宁国公奉旨回京了!

威力无比的秋老虎一点都没挡住大周百姓对宁国公的崇敬,就在宁国共奉旨进京这日一早,帝都城从皇宫通往西城门的街道上便被百姓们挤得水泄不通。那热闹的场面让烈鹰卫欣喜慰藉之余又深深地头疼。

韩岳和上官默二人一武一文代替长公主和内阁出城迎接,一路上见此盛景都忍不住感慨,当初圣祖爷接受皇位禅让的时候也就是这个情景了。将近十年了,帝都城都没这么热闹了!可见卫家人在百姓们心中的地位有多高。

“这幸亏是卫氏父子投诚大周,若不然,还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呢。”韩岳低声感叹。

上官默微微皱了皱眉头,虽沉默不语,但也没有反驳。

年过半百的宁国公携妻带子于离开帝都城三十余载后凯旋归来,那心情之感慨绝非用语言可以形容。

因为这次回来也算得上是卸甲荣归,所以卫长卿只带了六百亲兵,把他的五千余近卫军全都交给了唐虞管带,这样他也能放心的回京,并以此向大周天子表示自己的诚意。

唐夫人带着女儿和孙子坐在马车内,透过车窗看着外边欢呼的百姓,脸上是怎么也压不住的喜悦——终于回来了!离开这么多年,即便改朝换代,他们卫家也依然封侯封公,凯旋荣归,这是当年怎么也不敢想的事情。

卫玄月和小侄子卫晖都很兴奋,两个人都是从西北军营长大,就从没见过这等热闹,于是一边儿一个趴在车窗上往外看,兴奋的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被带回来的六百亲兵也都很是兴奋——这种礼遇,这种荣耀,是他们浴血拼杀终其一生的追求,是个军人都会热血沸腾。

这一队人马包括看热闹的百姓们都兴奋不已,唯一一个蔫儿头耷拉脑的人便是卫奕星。

至于提不起精神的原因?还用说么,自然是卫侯爷早就知道了皇上不再帝都城。所以不管是在西凉城还是回来这里,对他来说都没多大的意思——而且这么大热的天赶路,人都快被烤糊了,哪儿还有那么多精神去笑,去兴奋啊?

热烈呼喊声渐渐地远去,卫长卿一家子渐渐地甩开围观的百姓们留六百名近卫踏上天街,进天阙门,进入皇宫之后过太极门,并没有去太极殿,而是去了长公主接待他们的武英殿。

李钰和云启在武英殿设宴为宁国公一家人接风洗尘,韩岳和上官默从旁作陪。

国宴的礼仪说起来无趣又死板,让卫长卿这样在西北生活了三十多年的武将都觉得拘谨。所以大家也只是意思一就结束了,卫长卿带着妻子女儿和孙子回宁国公府,卫奕星却借口有些小事要跟长公主说而留了来。

“天太闷了,我们去御花园走走。”李钰等众人都走了,方才站起身来。

卫奕星自然无异议,跟着李钰出了武英殿,却在武英殿后廊遭受到了西南王冷冷的眼神。

“呃,王爷。”卫奕星搞不懂为什么到现在西南王都不能友好的对自己,但如今他对李钰早就收了那份心思而且另有所爱,所以也能很坦然的面对对方的冷眼神了。

“嗯。”云启淡淡的应了一声,却转向李钰,“我先回府了。”

“好。”李钰温柔一笑,伸手轻拍了一云启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凑近了云启的耳边,低低柔柔的说道:“我一会儿也回了,刚刚我没吃饱,你吩咐厨房晚上我要吃小馄饨。”

“好。”云启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卫奕星,眼神没那么冷了。

卫奕星失笑,心想还是长公主有本事,不过是拍了某人一,全身的刺儿都收起来了,人立刻就乖顺了。

御花园里,一丛丛海棠树上结满了海棠果。红艳艳的果实累累的挤出碧绿的叶子,红绿相间分外诱人。李钰停在一棵海棠树跟前,伸手摘了一粒果子,随手用帕子擦了擦,放到嘴边轻轻地咬了一口。

糖心海棠果酸里已经透出了一点点甜,甜里还带着一分涩。

“嗯,这个味道刚好。”李钰笑着朝着卫奕星抬了抬手,“卫侯爷不尝尝?”

卫奕星跟李钰来御花园里闲逛自然不是为了吃海棠果,他看了看左右的宫女太监以及护卫一大群,无奈的笑了笑,低声问:“公主,您有陛的消息吗?”

“陛?”李钰诧异一笑,“怎么卫侯爷有什么话还不能跟本宫说嘛?”

“不是。”卫奕星终于体会到了有口难言的感觉,苦笑了两声,又叹道:“臣跟公主也算是故交,看在往日的友情上,公主就不要再挤兑臣了吧?”

李钰轻笑道:“这话可别乱说,咱们往日的那点友情算啥什么呀,跟你对陛的忠心比起来,怕是连个边儿都凑不上吧。”

“长公主!”卫奕星左右看了看,直接朝着李钰单膝跪地,“臣求您了。”

李钰原本还想再绕几圈的,却不料卫奕星直接给跪了,一时还真是绕不去,于是朝着旁边的宫女太监们摆摆手,示意众人都散开之后,方朝着卫奕星抬了抬手:“你起来吧。”

“公主,臣想知道陛现在在哪里。”卫奕星依然跪在地上不动。

李钰叹道:“我上次收到他的信时,他说他在渝阳。不过那是半个月之前的事情了,现在他在哪里我还真是不知道。你跟他很熟,应该知道他的本事,他若是想隐藏自己的行踪,是没有人能探查到他的消息的。”

“长公主,臣请命,要去找陛。”卫奕星说道。

“你这人真有意思,你为什么要去找他啊?”李钰好笑的问道。

“臣……不放心。”

“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李钰依然笑着,看着卫奕星低着头半跪在自己面前,想起李铎那一脸的憔悴,心里忽然有几分报复的痛快,也有几分无奈的悲哀,“你别告诉我你这样做是因为你对国家的忠心,是因为你对陛的忠心。”

“……”借口被人家先说出来的卫侯爷很无语的抬头看了李钰一眼,咬了咬牙,说道:“不是。”

“那是什么?”李钰似笑非笑的问。

“是……是因为臣心里很内疚。那次在西北,因为臣,陛的腿受了重伤,而且……”卫奕星吞吞吐吐的。

“够了。”李钰冷笑道:“如果是因为这个,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陛的腿已经全好了,而且早就好了。你完全没必要担心。”

“那……臣……”卫奕星还想说什么。

李钰长袖一挥,说道:“卫奕星,做人可以不诚实,言不由衷很多时候也不过是迫不得已。我不怪你,陛也不怪你。不过,你现在说的这些,我觉得根本就是废话。你编的费心思,我也懒得听。我本来以为你已经想好了,如今看来你根本没想好,所以,你回去吧。”

“长公主……”卫奕星抬头看见李钰已经转身要走,忙起身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长公主请留步!”

李钰站住脚步,无奈的叹了口气,平静的看着卫奕星,看着他黝黑的脸膛渐渐地泛起一抹红色,甚至连耳边颈侧也红了,这硬汉子却依然是一副有口难言的表情。

李钰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卫奕星依然没说出她想听的那句话,于是淡然一笑,长袖一收,转身走了。

卫奕星站在海棠树呆呆的看着李钰风姿绰约的背影消失在花丛里,气的一挥手打捶在海棠树上,震海棠果和叶子纷纷而落,有个别海棠果砸在了他的头上脸上,又被他挥手打开,弄了一手的果泥。

长公主府,明朗轩廊外白玉栏刚换上一溜景泰蓝花盆栽的木芙蓉,绿油油的叶子衬着百千点浅粉色骨朵,轻白粉红,花虽还未开,一个个花骨朵掩映在翠叶之间,宛如晨妆的娇羞明眸善睐的少女。

今年的秋热厉害,明朗轩里此时还用着冰,进门后是清爽的凉意。

李钰把手里的帕子往一旁一丢,接过莲雾递上来的甜茶咕咚咕咚喝完,方叹了口气转身坐在藤椅上,低声骂了一句:“这家伙,真是……到了正事儿上就成了闷嘴的葫芦!”

“你想他说什么?想他说喜欢陛,要跟陛……”云启淡淡的冷笑着。

“你说什么?!”李钰被蝎子蛰了一般跳起来,上前去捂住了云启的嘴巴,又警惕的环顾四周。

云启抬手把她的手拉开,叹道:“没有闲人在,没有我的吩咐谁敢在这边逗留?当这明朗轩是闹市口呢?”

“那你也不能随便乱说!”李钰压低了声音。

云启轻笑:“我说就是乱说?卫奕星说就不是乱说了?”

“你……”李钰被抢白,瞪了云启一眼,又低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们之间的事情那么明显,傻子才看不出来。”云启轻笑。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李钰又细想当初,微微皱眉——有那么明显吗?这两个人也没做什么吧?

云启轻笑道:“那年,卫奕星只身一人追咱们回京说是太子落了东西的那次。”

“那么久了……”李钰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坐在了榻上。

云启上前去,坐在她的身边,低声问道:“他们两个人互相喜欢这并不奇怪,我就是想不明白你想干什么?你想让卫奕星在你面前承认此事,然后呢?难道你还想让他们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你有没有想过后果?陛可是天之主,不是哪家纨绔公子哥儿,想养个小倌儿找个男宠度无所谓。卫奕星是宁国公的长子,卫家人怎么肯能……”

看着云启一脸的不解以及质问,李钰扁了扁嘴巴,哼道:“我没想让他们向天人表明什么,我只是觉得铎儿太苦,我想要他卫奕星一个承诺。”

“那又能怎么样?一个承诺,值得让皇上放弃江山吗?”云启好笑的问,“即便是皇上愿意,卫奕星他敢吗?”

李钰皱眉反问:“为什么要放弃江山?这根江山有很大的关系吗?”

“有皇上,就有皇后,有太子。”云启无奈的伸手去摸了摸李钰的额头,“你没事儿吧?好好地怎么糊涂了?”

“呿!”李钰挥手打开云启的手,“你才糊涂呢。”

“我糊涂?”云启好笑的指了指自己,又摇头道:“我觉得卫奕星什么都不说是对的,有时候知难而退才是明智之举,否则,害人害己害后代,贻害四方,都是因为你要的那什么承诺。”

李钰纵然一万个不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云启说的话是铁打的事实,于是暂且把自己的那份小心思按了去,不再提及。

宁国公回京,自然不是为了卸甲荣养来的,几天后,李钰再次在素园设宴,联名所有的内阁大臣以长公主的名义宴请宁国公父子。这场宴请也在卫长卿的预料之内,于是两父子各自着盛装来素园赴宴。

卫奕星依然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这让他父亲宁国公很是伤脑筋,一路上又叮嘱,又放狠话,扯着耳朵教训:待会儿见了内阁大臣们你给老子精神点儿,就算是为了你尚在幼年的儿子也好,为了你年过半百的老子也好,你万不可耍你那小性子,否则回去老子抽死你!

卫奕星也只是点头,并没做出其他反应。又引得他爹好一顿数落。

这次宴会跟上次在武英殿不同,卫长卿父子深切的感受到了内阁这几位大臣高深的城府,圆滑的处世之道以及对长公主的言听计从。

不过李钰完全没有排斥宁国公的意思,反而当场提出要请宁国公入内阁,主理兵部事务,以一等国公爷的身份领兵部尚书衔,全权负责大周的国防要务。

李钰的话说完,当场一片寂静。

连卫长卿自己都很意外,长公主这是要把大周的国门都交给自己吗?

李钰又笑道:“武将守国门,这是当初父皇在世的时候就定的国策。而放眼当世,骁勇善战的武将的确不少,唐家,萧家,贺家,都是武将世家,也都对大周社稷有着不世之功。但父皇当时也说了,若得宁国公权力辅佐,我大周帝国的边疆可百年无忧。所以,今日我提及此事,也不过是替父皇了却心愿。不知道国公爷可还有为国效忠之心?”

卫长卿能说没有吗?能说想解甲归田回家养老吗?能吗?!不能!

既然不能,那还等什么?这是多么完美的上天梯啊!

“臣,谢先帝爷,陛以及长公主厚爱。”卫长卿撩起长袍,纳头跪拜,“臣父子愿效忠大周,愿听凭大周天子和长公主的调遣。”

“国公爷快请起。”李钰上前,弯腰扶起卫长卿,“你刚回京,还不知道我这儿的习惯,这跪啊拜的,以后就不必了。你看看他们,进进出出也都不过是作揖而已,你我同为大周效力,只不过所处的位置不同,责任不同而已,其实没什么高低上。”

“这……”卫长卿听了这话不由得扭头看左右。

韩胄呵呵一笑,点头说道:“内阁的确如长公主所言,国公爷以后便知道了。”

大家重新入座,开始推杯换盏。

韩岳率先提出一个问题:“原本内阁由六部尚书——除了兵部尚书之外的五个人加上我,上官大人,西南王和长公主组成九个人,刚好是单数,如今是宁国公加入内阁,就是十个人了。”意思很明显,单数,表决的时候同意或者不同意,总有一方会胜出。而双数,太容易持平了,这可不好办。

众人闻言都纷纷点头。

李钰刚要说话时,云启微笑道:“本王和长公主既为夫妇,就不应该占两票,以后本王和长公主合为一票,这样好像更公正些?”

“这个……可以吗?”韩胄疑惑的看看众人,不是他想揽权,实在是金汇钱庄以及江南西南那些大商家都看西南王的眼色,别看西南王整天超然世外好像啥事儿都不管,实际上谁也不敢忽视他的存在。

“王爷说可以就可以呗。”上官默无所谓的笑了笑,某人根本就是在惺惺作态!不就是想随时随地表明长公主是他的人吗?这么幼稚的做法真是可笑极了,偏偏还装什么高深。

李钰侧脸看了云启一眼,温和的笑道:“我本来说以后投票决议的时候我不参与的。那既然王爷这么说,就按王爷的意思办吧。”

大家再次推杯换盏,可谓相谈甚欢。今日主要是宴请,并非议事,所以大家更加放松,互相之间聊些公事意外的琴棋书画诗酒花,倒也难得清闲。

卫长卿知道这只是表面,所以没敢多喝酒。果然,宴席之后,几位内阁大臣们各自带着几分酒意散去,李钰单独留了他们父子二人去了书房。

这所书房,是曾经燕北邙的居所,在素园后院临近莲池的一个小院子里,子不大,但三明两暗,摒弃奢华,只留书香,里里外外都被收拾的简洁明朗。

卫长卿一进来就被那张占据了正面北墙的地图吸引,忍不住走过去眯起眼睛来细细的看,然后很惊讶的发现这张地图上蚂蚁大小的字,竟然精确到边境的每一个镇子,每一条可以通过的乡间小路。

“想不到长公主这里竟有这般宝贝!”卫长卿看得口水都要流来了,不是行军打仗之人是完全不知道这种详尽地图的重要性的!想当初他为了摸清西北一代的地势地貌,就花费了好几年的心思。

而且还不能这么详尽——看着西北一代的的沟沟壑壑,卫长卿感慨的连声叹息。

李钰笑道:“国公爷若是喜欢这图,回头我叫人复制一份给你。不过这可是我大周的首要机密,如果落到敌国手里,可真是要了老命,所以……”

卫长卿忙拱手道:“不,这样的舆图绝非应该个人所有,臣不敢要。”

李钰轻笑摇头:“国公爷说哪里话,我若是不信任你,怎么会带你来这里?怎么会给你看着舆图?”

“臣铭感五内。”卫长卿再次朝李钰躬身施礼。

“国公爷客气,本宫一直就在说,国家不是一个人的国家,是天人的国家。皇帝也好,平民百姓也罢,如果都能恪尽职守,那么这个国家必将繁荣昌盛,万邦来朝。本宫生平佩服的人不多,但国公爷算得上第一个。今日本宫请国公爷来这里,是想跟国公爷请教一我大周未来的国防政策。国公爷身经百战,对国防之事的认知绝非李钰一介女流可比,所以,今日李钰想静心聆听国公爷的高论。”

“臣不敢当。长公主既然问起,臣自然言无不尽。”卫长卿再次躬身施礼,然后又对着那正勉强的舆图沉思了半晌,方从大周北国门开始说起。

“甘州凤城以北的图母河自大云朝以来便是我们与北胡的边境线,但在大云文德皇帝在位时,我卫家先祖和镇国公府一起率兵踏过图母河,把北胡赶到太白山以北,以后几十年内,北胡人都只能在太白山以北那片冰山雪地中生活。如今我大周建国伊始就一阵雄风,把缕缕进犯的北胡人赶到了图母河以北,这是先帝以及长公主的功劳,只是臣以为,图母河依然不足以抵挡北胡的狼子野心。我们应该加强这里的防卫,不但要把火炮支在城墙上,还应该把铁甲兵也开过去。另外,对待北胡也应该有怀柔之心,只要他们肯老老实实的臣服,我们身为上邦大国也该给他们留一条活路。兵家有言,哀兵必胜,也是有道理的……”

卫长卿从北疆说起,然后再往西,往南,之后说道云滇大理,又说道南海吕宋等群岛小国,最后转过琉球又说到了东倭,他建议,当务之急除了加强对北胡和西伯猎的防守之外,海防也是重中之重。

之后,宁国公做出总结:“因为航海线是否安稳,已经关系到我大周的国计民生。所以,从通州到东陵,到福州,琉球以及豪镜岛,虹空乃至吕宋等地必须在我大周海军的保护之,我大周在海上的利益才能有基本的保障。”

卫长卿一番话,不但李钰深深地佩服,连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云启都面带动容——这才是几百年武将世家浸润出来的旷世之才,怪不得三十年前他只身远赴西疆,换做是自己,也会选择离开,哪怕战死沙场也不在前朝昏君佞臣和奸后的联合弹压抑郁而终。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云启朝着卫长卿深深一躬,“国公爷这番话,可抵几十年的精修研读了!”

李钰也深深一福:“父皇终是没看错人,国公爷真真是我大周国柱。”

卫长卿也忙躬身还礼:“王爷和长公主谬赞,卫某人也不过是夸夸其谈而已,实在惭愧。”

李钰含笑转身,指了指窗的榻席,说道:“国公爷请坐,我们来把你刚才说的那些再细细的商议一番。”

卫长卿拱手答应,几个人刚坐定,窗外便有人回道:“回长公主,陛急书。”

李钰神色一凛,忙道:“快拿进来。”

房门被推开,却是元宝进来,双手奉上一封厚厚的书信。李钰蹙着眉头匆匆拆信,坐在卫长卿手一直未发一言的卫奕星此时双眸炯炯,似是要把那信封盯出一个窟窿来。

李钰匆匆看完来信,脸色极其难看的看了云启一眼,无奈的叹道:“怎么办?!陛受伤了。”

“陛现在在哪里?!”卫奕星蹭的一站了起来,焦急的问。

“你慌什么!听长公主安排。”卫长卿不满的瞪了儿子一眼——这混蛋一直装死,这会儿终于肯有点反映了,却连最起码的礼仪规矩都不顾了。

李钰摆摆手表示不介意,且抬头看向卫奕星,沉声道:“陛现在在东陵。”

“我去东陵接陛回京。”卫奕星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

“其实陛的伤也不是太严重,只是……”李钰迟疑的看了一眼卫长卿。

卫长卿看了一眼自家不正常的儿子,站起身来拱手道:“陛的安危关系到天稳定,臣也以为,应该尽快接陛回京才妥当。”

“卫侯爷。”李钰抬头看向卫奕星,“你最快能几天到东陵。”

“臣有一匹千里驹,可日行千里。帝都到东陵三千里,臣两天一夜可到。”

李钰从怀里拿出一块明黄色的半圆形玉牌交给卫奕星,说道:“好,那就有劳你带一小队人即刻赶往东陵,到东陵后拿着这个玉牌找一个叫仇老怪的人即可找到陛。”

“臣一定会把陛安全接回帝都城。”卫奕星上前去,双手接过那块玉牌。

李钰摇头道:“不,你找到陛后,一切都要听陛的安排。”

“是,臣明白。”卫奕星答应一声,又看了一眼卫长卿,“长公主,父亲,我这就去了。”

“务必要尽快赶到东陵。”卫长卿叮嘱道。

“路上也要多保重。”李钰也叮嘱。

“谢公主。”卫奕星应了一声,又朝着卫长卿点了点头,匆匆离去。

……

三千里之外的东陵,一处十分普通的民居院子里。

落地的玻璃长窗、花草蔓延的细纱窗帘在这里与古梁柱融为一体,透过窗户可见楼厅堂深处有个小天井,午后的阳光仿佛蜜糖一样包裹着这栋灰墙黛瓦的老式建筑,猫儿安静的在廊睡着懒觉。

赵德丰给李铎把胳膊上的伤包扎好,随手把沾了血的白色纱布丢进了脚边的筐子里,低声叹道:“爷,您这几天可不能吃荤腥发物,对伤口不好。”

“知道了,哪儿那么严重。”李铎满不在乎的摆摆手。

赵德丰那公鸭嗓立刻拔高了三分:“哎呦!这可不是小事儿啊!这虽然是秋天了,可这东陵的天气又湿又热,这伤口若是长不好您可要多受罪呢!还有,长公主若是知道这事儿,肯定得要了奴才们的命呢!爷您好歹疼我们一些,可别再大意了。”

“得了得了!”李铎无赖的笑道,“你敢再唠叨去,我晚上就去江边儿吃鱼。”

“成了,奴才闭嘴。”赵德丰抬手轻轻地拍了自己一个嘴巴,又叮嘱道:“爷您可说话算话!”

“滚吧。”李铎这次出来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就是把这老太监带出来,每天在耳边唠叨唠叨,简直受不了。他一直在想着该玩儿个什么招把这老东西给弄回京城去,只是还没来得及就特么遭了劫。

“哟,仇爷!您怎么又来啦!我们家爷可不待见您!”赵德丰被李铎撵出去,一抬头看见仇老怪带着一队精悍的年轻人进院子,顿时慌张张的冲上去拦住,“我们家爷正心烦呢,你们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儿还是回吧。”

“老哥,我回去可以,这几位爷可不能回去。”仇老怪朝着赵德丰拱手笑着,凑过去低声解释:“这是长公主派来的人,喏,您看看。”仇老怪说着,把那半月形明黄色玉佩往赵德丰面前一送。

赵德丰接过来看过后立刻朝着仇老怪身后的卫奕星一躬身:“这位将军,请了。”

卫奕星哪有心思听着老东西摆谱儿,上前去一把把人推开,直接往子里走去。

“哎哎——”幸好仇老怪及时出手扶了赵德丰一,否者这家伙估计要摔个狗吃屎,“那个谁!你,你,你怎么就进去了?!”

卫奕星直接闯进了子里,却在进门后顿住了脚步。

李铎慵懒地靠坐在藤椅上,不经意间的动作却透着潇洒迷人的风采,正仰着的侧脸,冷硬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梁组成的唯美弧线,麦色的颈部肌肤和胡乱盖在身上有些微凌乱的白色素面丝缎长衫袍,被午后的阳光抹上一层蜜糖色,浑身散发着罂粟花般的致命吸引力。

卫奕星的目光缓缓扫过李铎的脸,落在他右手臂上那泛着淡淡血迹的白色纱布上后,默默地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又像是被锤了一,钝钝的疼。

李铎早就听见院子里赵德丰的叫唤,也听见仇老怪刻意压低的声音,知道来人是李钰派来的,所以他依然靠在竹椅上一动没动,连眼睛都没睁开。

等了半天没听见请安的事情,李铎倒是好奇了,他轻声咳嗽了一声,睁开眼睛转过头来刚要说什么,待看清来人后也愣住——在李铎的印象里,卫奕星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一向是自信张扬的,张样狭长的眼睛,高挑的眉骨,盅惑的唇型,总是衬得他有种说不出的迷人魅力,但这一刻,他的脸上浮现一种一直以来隐藏许久的孤寂……那种,仿佛所有的繁华在幽深夜中消失殆尽的寂寞。

“你……怎么来了?”李铎抬手拿开身上的长衫想要站起来。

“别动!”卫奕星疾步上前把他按住,并小心翼翼的抚着他受伤的小臂,皱眉问:“怎么回这样?为什么这么不小心?”

“没事儿,小伤。”李铎淡淡的笑了笑。真的是小伤,没伤筋没动骨,不过是比较倒霉碰上了一伙江湖匪类心情不好管了点闲事儿才招了这点小伤。这对李铎或者卫奕星这些从战场上趟着尸山血海过来的人来说还真是不算事儿。

“吓死我了!”卫奕星却哑声叹息着,半跪去,低头,把额头抵在了李铎的肩膀上。

李铎的身子蓦然一僵,脸上伪装出来的淡定微笑也随之僵硬,然后挫败的叹了口气,缓缓地靠回去看着黑漆漆的顶,默不作声。

“哎呦,我说你这个人……”赵德丰气咻咻的端着茶进来,看见卫奕星跪在李铎身边这幅样子,便忍不住要唠叨。

李铎眉头皱起,冷冷的骂了一声:“滚出去。”

“呃?”赵德丰一愣神,搞不懂他家主子这是几个意思。

“滚出去,关上门。没我的话谁也不许进来!”李铎冷声吩咐。

“是,是……”赵德丰赶紧的端着托盘退了出去,并把房门关好。

这老太监不是毛头小子,他七岁入宫,在后宫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什么幺蛾子没见过?男人跟男人那点儿事光听也不知道听了多少回。只是从来没敢把这事儿往如今这位爷身上想过,可刚才那情景,若说是君臣之义,那是打死他也不信的。

然而,正因为了解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这老家伙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出门后腿都软了,噗通一坐在青石台阶上,全身瑟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内,李铎缓缓坐直了身子,看着半跪在地上的卫奕星,轻笑道:“起来吧,你跪在这里也不请安,倒像是跟我赌气似的。”

“我……我我不走了。”卫奕星抱着李铎的胳膊,傻傻的说道。

“没说让你走啊。”李铎想要抽出胳膊去摸一这人的脑袋,看他是不是烧坏了。熟料他的手臂微微一动就被卫奕星抱住,“你要什么?你别动,我来。”

李铎失笑:“我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发烧了,怎么跟个二傻子一样。”

“没有,我只是……只是……”卫奕星吞吞吐吐的,一路上不吃不喝连夜冲来这里似乎消耗掉了大半儿的勇气,进东陵的时候还想只要见到他就如实告诉他,就算是被他砍死也值了的劲头儿这会儿好像被风吹散了。

他的眼神里尽是兵荒马乱烟尘四起,李铎只看他一眼便了然于胸,忙别开视线,打断了卫奕星的话:“不必说了。我知道是长公主派你来的,之前她跟我说过你们父子要回京任职。如今看来你父亲已经入内阁了?长公主有没有把兵部的军务交给宁国公?”

“是的。”卫奕星点了一头,忽然又握着李铎的手,再次审定:“我不是来送信的,我不走了。”

“你不走了,你要留在我身边,带着你的卫队保护我,这是长公主的命令,对不对?”李铎替他把剩的话说完,然后抬起那支没受伤的左手把旁边自己喝了一半的参茶递了过去,“喝一口吧,听你那嗓子都成破锣了。”

“噢。”卫奕星傻傻的接过茶盏来一口把半杯参茶灌去之后才发现他用的是李铎的茶盏。人也真是奇怪,之前没存了这份心思的时候搂搂抱抱都不觉得怎样,如今心里有鬼,公用一个茶盏都觉得面红耳赤。

李铎看他这样儿,瞬间坦然了,遂抬手指了指旁边的矮凳:“坐过去。”

“哦。”卫奕星起身,正坐旁边的矮凳上。

“过来一些。”李铎等他坐稳了又吩咐。

“好。”卫奕星拉了一腚的矮凳往跟前凑了凑。

“凑这么近干嘛,过去些。”李铎又指了指腿边。

卫奕星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后失笑,乖乖地往那边挪了挪坐在他的腿边。

“我腿麻了,帮我捏捏。”李铎傲娇的小眼神飘过去。

卫奕星唇角的笑意荡漾开来,微微欠身,把声音压得极低:“是,陛。”

于是开始捏腿,李铎又开始找茬:轻了不行,没感觉,重了不行,你要捏死我啊?但不管他要怎么样,卫奕星都好脾气的应着,脸上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

“笑个屁啊笑!老子收伤了你就那么高兴?”李铎看他笑,心里又不爽了。

“我老子在帝都城跟长公主商议国防策略呢。”卫奕星笑的。

“还敢顶嘴。”李铎抬腿踢了他一脚,“反了天了。”

卫奕星一把捏住李铎的脚踝,笑道:“乖,别闹。”

李铎立刻红了脸,叱道:“你才乖呢!你全家都乖!”

卫奕星笑的更开心——就是喜欢他这幅样子,明明是个孩子,非要每天装阴沉,多累啊!还是这样好,打打闹闹的,顺便动手动脚,多亲近。

如此,卫奕星便留在了李铎的身边。

当日,捏了腿与捏脚,捏了脚又捏肩,中间李铎嫌他捏了脚手臭把他赶出去洗了手,回来又嫌他身上臭又赶出去沐浴更衣,之后又嫌他力气不够再次赶出去吃饭,一直折腾到了晚上,卫奕星直接抱着铺盖卷儿进来赶赵德丰出去:“你去睡你的,本侯爷替你值夜。”

“这哪儿成啊!咱们爷的脾性,侯爷您也不了解啊!”赵德丰自然不让位,这可是他这位贴身总管大太监的荣耀。

“开什么玩笑,你家爷的脾性我可比你了解多了。我跟你们爷同生共死过,你有吗?”卫奕星说着,把赵德丰的铺盖卷拎起来送去了门外。

“可是……可是我们爷半夜起夜都是咱伺候的!”

“千军万马我都杀过来了,难道还干不了这点儿事?去吧去吧!你老眼昏花的手脚不利索,万一再打翻了你们爷的尿壶!你听我的,厢房里睡你的去吧,天不亮甭起身,一切都有侯爷呢。”卫奕星把赵德丰推出门去,反手把门闩插上。

李铎披着袍子坐在床边儿泡着脚,见卫奕星走过来,方淡淡的说道:“晚上不许打呼噜。若是打呼噜就给我滚去外边儿睡。”

“保证不打呼噜。”卫奕星说着,在脚盆跟前坐来,伸手去给李铎洗脚。

李铎再欺负人也不好意思这样,于是哗的一声把脚抽回来:“干嘛你。”

“我这不是想好生伺候您吗?”卫奕星抬头,笑眯眯的看着李铎,“你说我堂堂二等候,总不能让个老阉货给比去啊!”

“洗好了,给我擦一。”李铎到底脸皮儿薄一些,已经微微红了脸。

卫奕星拿过擦脚布来搭在腿上,抱过李铎的脚放在上面细细的擦。擦了没两,李铎又把腿抽回去,转身去了床上。

“唉?还湿着呢。”

“我困了,你赶紧的把洗脚水倒了,收拾一睡觉!”李铎说着,已经闷声躺,拉高了被子把自己裹住——他娘的,这种状况还能睡得着吗?!

“好。”卫奕星果然端了洗脚盆出去,没多会儿把自己收拾利索换了中单进来,把自己的铺盖卷儿展开铺在了地上,其实他是想直接挤床上去的,细琢磨了一,觉得李铎还伤着,万一小孩儿一别扭要跟自己动手,再不小心抻着伤口可不好。

于是两个人一个躺在床上,一个躺在地上,久别重逢,又闹了半天还没正经聊天,这会儿倒是能安静来了,于是开始闲聊。

从那次西北之别,到后来那边的仗是怎么收尾的,各部郡王是怎么个态度等政事开始,到李铎的腿伤,陛的丧礼,他为什么跑出来大半年不回去,这次又是怎么管闲事受伤,扯了大半夜,卫奕星因为极度疲惫又极度放松,便先一步睡着了。

听着他悠长的呼吸声,李铎开始睁着大眼睛发呆。

卫奕星能找到这里来肯定是李钰同意了的,李钰对自己的心思完全了解,又会在什么状况才把自己的行踪告诉他让他连夜赶来呢?

一开始李铎几乎觉得卫奕星是跟李钰坦白了,李钰才让他来的。可半天折腾来,他觉得这家伙应该还没坦白。

那他跑这里来干嘛?这个管杀不管埋的混蛋,真是坑死人了啊!李铎长长的叹了口气,翻个身,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着那张魂牵梦萦的面孔。

算了,就算吃不到,看看也好。他愿意跟着就跟着吧,或许两个人整天腻在一起,没几天也就烦了,淡了,到时候两看相厌,自己也可以死心了。

想到这里,李铎也渐渐地宽了心,没多会儿的工夫也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卫奕星先醒来,转身看见床上侧卧熟睡的李铎,立刻无声的笑了,喜欢的人就在身边的感觉真是好的不能再好!这一刻,他忽然想时间快一点,如果一眨眼的工夫两个人都已经是白发苍苍老态龙钟,这辈子也就无憾了吧?

李铎睁开眼睛便看见卫奕星那张大大的笑脸,于是皱眉道:“醒了为什么不起身?还等着水去伺候你不成?”

“陛不起身,臣哪敢起身啊,万一惊了陛的好梦,臣不是罪该万死了?”

“闭嘴!这是在外边!”李铎瞪他。

卫奕星得意的笑着:“放心,周围都是我的人,方圆十丈之内,没有异常情况。”

李铎看见这张得意的嘴脸就忍不住想折腾,于是没好气的吼道:“去把尿壶拿来!一晚上睡得跟死人一样,叫也叫不醒,老子要憋死了!”

“哎呦,这可是大事儿!”卫奕星蹭的一跳起来,拿了尿壶凑上去,片刻后又低笑着问:“陛,要帮忙吗?”

李铎手一抖,差点尿他身上去。

……

接来的日子,卫奕星还真就代替了赵德丰,每天都贴在李铎身边,吃喝拉撒睡,样样都伺候的体贴周到,而且还有一个优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劈材肉厚脸皮硬,你说啥他都不恼,特别耐操。

数日来,倒是李铎有些不好意思了——欺负人也有个限度,好歹皇帝这副躯壳里装的是现代人的灵魂,知道适可而止,知道人家对你再好也不可能无限度,感情这东西不是用来挥霍的。

于是两个人之间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比如,吃饭的时候卫奕星按着鱼肉剔刺儿,李铎心情好了便会给他乘碗汤。卫奕星给他剥虾,他也会偶尔给人家饭碗里夹几根青菜。

再后来,天气渐冷,东陵这地儿又挨着海边,更是又阴又湿,李铎便不忍心再让卫奕星睡地上,晚上睡觉的时候会让人抬进一张竹榻来给他用。后来的后来,那张竹榻半夜莫名其妙的咔嚓一声垮掉,卫侯爷终于能暗自欣喜的爬上了皇帝陛的床……

几个月的光景转瞬即逝,当东陵也飘起了雪花,李铎才忽然想到自己竟然跑出来快一年了。

李钰有书信来,告诉他父皇的祭日快到了,让他早些准备回京准备祭祀——这可是做儿子的责任,他再不回来,那些言官们估计要翻天了。

“长公主这回是真急了。”卫奕星凑近了李铎的身边,一起看完了李钰的信。

“是啊。姐姐为了让我能过几天舒心的日子,这一年的时间真是辛苦了。”李铎由衷的感慨,不管自己有多不喜欢这个时代,但有李钰这样的一个友在,什么难处也都不重要了。

卫奕星则想起了素园的那张大大的舆图,也是万分感慨:“长公主真是好样的。”

“那当然,她是我姐姐,这大周帝国的长公主。”李铎面带得意之色。

“是啊,她是陛的姐姐,古往今来独一无二的长公主。”卫奕星说这话,忽然仰头问外边:“给长公主的礼物准备好了吗?”

“各地土仪特产一共六十箱都已经装上了船。”

“好,明日回京。”李铎说完,又低低的笑了,“也不知道熙儿还记不记得我这个舅舅。”

云熙,长公主之子,身上也流着皇室的血液呢。

------题外话------

亲爱滴们,感谢大家一路追随,大珠在这里拜谢了!

这本书写的很辛苦,甚至有些心酸。

但到现在依然是不舍。

当然,后面会有一篇婚礼的番外,另外也可能会写孩子们的故事。不过这些都要等大珠休息几天再说,实在是太累了!

还有,好基友瑾瑜开了新文《嫡女归来之盛宠太子妃》,亲们帮忙去捧个场。我替好基友谢了!么么哒!

...

...

第二十六章大结局【】

言情海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
首页 书架 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