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统自幼习周易的,一贯讲究万事顺天,暮寝朝起,除了在战场上的特殊时期,少有不按时作息的。在朝居家期间,固然有着闲时逛逛妓院的风雅嗜好,但总算并不频繁。总之生活习惯健康而良好。然而自从光荣退休之后,日子一天胜一天的无聊开来,除了镇日睡眠,真不知道如何打发。所以庞统体会到了一种史无前例的巨大的空虚和无聊。
偏生乏善可阵的日子还过的特别快,迁至庐州已来,掐指三月已逝——转念一想,或许正是因为乏善可陈,记忆一片空白,所以流逝的时间才完全没有质感。
管家徐伯提心吊担地在门外瞄了一回,装作没看见主子起身溜回去了。不多时,忽又满面春风地折回来,通报说公孙公子来访。偷眼觑着主子的脸色和精神都随之发生了质的升华,又乐颠颠跑回去复命了。望着老人家激动乃至扭动的飞奔背影,庞公子心中涌起莫名其妙的惆怅、茫然,以及更多乱七八糟的感动。
庞统在追求公孙策。满城的人都这么议论。和以往不一样,这一遭并非空穴来风。至少几个月来两人走的很近。公孙策在庞府受到的接待,空前热情,宛如迎接未来的女主人。这热情明显不是下人们自主自发的仰慕爱戴,出于什么人的授意,并不需要言明。
公孙策自庞府宛蜒的渡廊一路行来时,发现府内的女眷又多了不少,均有观之不尽的妩媚风流。既然观之不尽,公孙策索性选择不看。两畔扶疏的蔷薇架上挂着不少将成未成的河灯,绘着牡丹木槿之类的花样,伴着微醺的风浮浮荡荡。慵懒难言的亮丽。
两人相见时态度寻常,昨日种种,事过境迁。一早没什么敌意,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皇上邀我们七夕进宫宴饮,说寻常,也不寻常。赵祯目前应不至于明目张胆想除掉我,何况父亲还在朝中掌握着不小的势力。暗地里下绊子倒是有的。”
“说的是。只是我想来想去,无论有事没事,都不想淌这趟皇家的混水了。学堂里的课又要拖上好几天,不划算……只是我不大放心让包拯一个人去。”
“说来就奇了。遇到这事,你为何不先去跟包拯商议?”
公孙策微窘,和老爹赌气的缘故自然说不出口,只得换个理由。
“包拯这厮,你让我说他什么才好……”公孙策长叹,“他从来不管这些事……事实上,他回来后就一直很忙。”
“诶诶,你这个哀怨口气。”庞统啧啧称奇,“难怪庐州城有个传言,说你是从小就让你爹许给包拯的,还有家传宝玉什么的……”
“你你你……”公孙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噌的站了起来。“你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明明只有……”
“安静安静。”庞统握着他肩按他坐下。“包大娘有不少女病人。前些时去茶馆听说书,这里的女孩子都很热情,但有所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公孙策闻言,一口气吐不出来几乎憋成内伤。庐州城没什么争议是小地方,兼之并不盛产俊男美女。庞统诚然没潘岳宋玉的才貌,但胜在气度高华,待人接物又自有一套手法,三言两语之间便能给人留下平等待人体贴可亲的美好印象——却无法看穿这和蔼可亲实质上是骨子里纵横傲物的高姿态具现。而他身上明灭隐现的曾经沧海的气度,又让人不敢轻易干犯。数月下来,未能鲜花盈路,却也掷果盈车。
“话说回来,包拯最近都在忙什么?”
“他啊,”找到了发泄对象,公孙策愤懑中隐约藏着虚脱,“他昨天替西街的王掌柜找回了丢失的铁锅,据说这铁锅已有二十年历史了。而今天……听说在一柱香时间内成功判定了一口野地里的滚泥猪仔谁属的难题。满大街都在争相传颂呢。你消息这么灵通怎么没听见?”
庞统面不改色,神色依旧是飘忽、纵容甚至欣赏的。就跟小蛮将疗伤圣药掷还给他并说“你留着抹屁股吧”那时一般,玩味而欣赏的表情。
“没办法,小姑娘们爱谈的,多是风花雪月的事。”庞统悠然品茶,感到精气神无一不在向振奋良好的状态恢复过渡。“你这么气愤又是何苦。反正也是造福于民的好事。”
“我哪有生气。我是开心。我开心的很。有友如此,公孙策与有荣焉。”
“噫,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嘴硬。”庞统微笑微笑,品茶品茶,仅仅用眼神表达了这个意思。于是公孙策也将注意力集中到茶上,由衷赞叹,“这茶不错。”
“过誉了。你喜欢可以带回去喝。”
“茶叶寻常。难得的是沏茶人的巧艺和匠心。”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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