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是什么来历?”
“这……这……”庞统沉吟着,反复沉吟着,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开口还是一声拖长了腔调的“这……”问几回,都是闪烁其辞。看包拯似乎打算点火烧书了,才急急忙忙续了下文,“不过是经济之道。”
“你的意思是,赚钱的法子?”包拯尽量使笑容更通情达理些,更不怀好意些,然而事与愿违一脸扭曲。
庞统似乎受不住,拿书册挡住脸,声音微弱下去:“就是帮人算算卦看看手相什么的,也不算什么……”
“问题是,帮什么人算卦呢?”慢慢拨开挡脸的纸页,循循善诱地发问,蓦然发现庞统吞吞吐吐躲闪间,颊上竟浮着一抹微红。以熟悉的人来看,无疑是比日食更为百年难遇的奇观。援引公孙策的话来说,则是“要庞统脸红比将包拯漂白更加难乎其难”。
“不过是昔日同僚们的女眷。”庞统讷讷吐字,尴尬状、可怜相、心酸处无不溢于言表。包拯也大吃一惊,第一个反应不是愤怒,居然是替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担心,“你的意思是说,你京中大小官员的夫人算卦看相?难道你不怕人家给你盖布袋?”
“话虽如此,其实不过是援助交际之类,”庞统依旧吐字艰难,却忙不迭地待要表明心迹,“我并不至于和她们……总之你一定要相信我是清清白白的。”他闷闷地拿衣袖盖上脸,“如果你不相信我,我真的生无可恋了。”
“我,我当然相信你……”结果是包拯被他同化了,变得和他一样结结巴巴吐字艰难,而且莫名其妙地心慌意乱。这里面似乎有什么不对,但是他说不上来,更无法精确体会。
包拯认为自己有愧在先,江湖阅历本又浅薄,顿时觉的自己做了件很不地道的事,竟然害的昔日坐不垂堂的庞少窘迫到要牺牲贞操的地步。尽管此人的贞操就像护城河里的黄沙,千淘万漉,也折不出十万分之一的真金来。
于是他找到老伙计们咨询,试图减轻心理压力。
“我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
展昭听说后,替他分析说:“包大哥,你给他骗了。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想想庞家的人,为官时刮地三尺,位列三公,乃至封王拜相。历年所积,何止百万。哪里就沦落到卖身的地步了?我看八成是他在召妓,一边风流快活,还骗得你在心中不安自动投怀送抱!你老实告诉我们大家,你不会已经开始用不大光明磊落的方式抵债了吧?”
展昭年纪虽小,条分缕析,合情合境有理有据,哄笑声中,包拯惟有避开众人探究的视线,尽力地将颈子和下巴往色泽黯淡的围巾深入缩去。
公孙策眼里,庞统其人,有着相当不可思议的想像力与行动力。常人眼中荒诞不经的目标,瞻望一下都会头晕目眩,他却能带着异乎寻常的理智与决心,将只有疯子才想的出来的事情贯彻到底。
相对的,大部分时间包拯的主要成分,都是货真价实呆子一枚。嫁入庞门之后,更是日益长进,越发蠢的可以独当一面。虽不至于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但是在买卖过程中事不关己如濠上观鱼般感慨一声“这么多钱啊”却是完全可以想像的场面。
于是数落过了嘲讽过了尽情取笑过了之后,公孙公子照例开始有点忐忑不安起来。这一点忐忑通过回忆奸人庞统最近反常的乖巧而被高倍触发放大,各类怀疑激发着想像力滚滚涛涛起伏不平,甚至到达夜不能寐的地步。
掷开书卷,推灯揽衣,起身去寻包拯。庞府的大门,对公孙公子一直是敞开的。未经通报长驱直入,来到包拯住处,窗纸透出一团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包拯应该是不在。当然,这也并不至于使公孙策就此空回。他摸出钥匙,准备进去坐等包拯回来。
门似乎并未上锁,应手而开。小小意外叫人兴起微弱的惊惶,尚未回过神来,已经被突如其来的一双手臂猛然搂到怀里,刚刚想说些什么,温软的唇轻轻合上,柔然坚定,仿佛预谋已久,又仿佛理所当然,彻底止住了一切可能的疑问,也止住了些微的抗拒。公孙策伸手攥着他衣袖,一时间只是昏昏沉沉的,未尝又不是有点雀跃,但是他觉的还是应该和包拯好好聊聊,于是拍拍他的肩示意。
“今儿怎么这么晚回来?”放开了手中的钳制,对方低低的笑出声来。听到这个声音,公孙策不免大惊失色。
“包拯,你怎么……不对,你不是包拯!”刚刚反应过来,对方却先一步推开了他。“你不是包——”公孙策一怔,对方已伸手拨亮了灯,眼前一片跳动的光点,一时几乎睁不开眼来。
弄错了亲近对象,公孙策当然想掀桌想发作,然而对方脸上的正义感和诧异似乎比自己还要充沛十倍。
“你怎么会在这里?”庞统惊诧至眩晕的神色更是完全不似作伪。
可能不是很放心庞统的人品,更可能是被这偷梁转柱的一幕所惊吓,公孙策将屋里能点的灯都点了,务求做到视明无惑。明烛高烧,灯下正好看美人。庞统微微一笑,眼色照旧是风流的,神态照旧从容不迫。上下打量的视线,更是带着些许玩味。
公孙策固然面目俊俏,身段风流,可这些从来不是重点。最引人遐想的,倒是秀颜丽质下那种落落寡合的神气。乍看平凡,骨子里却是翻惊摇落、揉残扼子。几多水墨图画里走出来的青衫墨发,令人几疑肌肤生香。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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