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叩首退下,片刻后领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走进鹤香软玉阁,并熟练地在屋里又点亮了两盏宫灯,这才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特使深夜造访,不会是盟主又想邀咱家手谈一局罢?”
“今次怕是要辜负公公一番美意了,主上现已无心对弈,本使深夜叨扰公公实属情非得已。”
那青年男子缓缓走出宫灯后的阴影,约二十岁的年纪,仍是斗笠遮面,灰衣裹身,他说完,抬手一送,一封密函如同暗器般飞向万长亭,万长亭浑然不动,只伸出右手中指和食指轻轻一夹,那封密函便牢牢地落入指间。
万长亭眯着眼打开密函,扫了一眼遂放到一旁,不经意道:“又是江湖之事?”
那灰衣男子从容不迫,朗声道:“公公应当知道,如今世道动荡,整个武林亦危机四伏,急需成霸业者一统江湖,稳定各帮派以免再生事端,想我龙鼎联盟身为北方武林和中原武林之首,盟众甚多,组织严密,江湖各派皆以主上马首是瞻,龙鼎联盟打个喷嚏,整个江湖都要大病三日,更何况如今此事关系到我盟众多弟兄的身家性命。”
“咱家之前不是跟盟主协议得非常清楚了么,我大宗皇朝对尔等江湖之事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尔等不捅出什么大篓子,你我各取所需,何必较真?”
“江湖上的风吹草动于公公而言并非全无影响,公公已与我盟交好多年,我盟的兴衰直接关系到公公所好,所谓同舟共济,公公如今权倾天下,其中我盟所出之力,想必公公不会忘记罢?”灰衣男子字字铿锵,竟无丝毫卑微苟且之色。
“哈哈哈哈——”万长亭仰头大笑,道:“咱家老了,时常记不住事情,盟主倒是好记性啊!”
“公公过谦了!”灰衣男子傲然一笑,“主上特地吩咐本使,倘若公公日理万机,不小心忘了些事情,本使千万要记得提醒公公记起来……”说着,灰衣男子的眼神骤然凛冽起来,“比如……有个故人,公公一定记得。”
万长亭斜着眼角瞥了一眼灰衣男子,猛然收了笑。
“公公还记得十七年前的清明,那把差点要了公公的性命,之后又随公公的故人葬身悬崖的湛卢宝剑么?”灰衣男子说着,朝万长亭又走近了些,衣袂间似带着股隐隐的冷杀之气。
“当年之事,你如何知道?”万长亭眉心骤沉,厉声问道。
“龙鼎联盟探子甚多,要查出一段往事并不难哪!”灰衣男子的语气仍然波澜不惊,“如今公公可要万般当心了,据我盟得到的消息,那把湛卢宝剑又再现江湖,不知道这究竟是武林之福呢还是朝廷之祸呢?”
“混帐!”万长亭猛然一拍卧榻的扶手,直起身来怒道:“你是在威胁咱家么?”
“公公说记性不好,本使就帮忙让公公记起来。”灰衣男子不为所动,反而戏谑地插起了双手。
万长亭神色阴冷地盯着灰衣男子的眼睛,两道目光对视,似在相互揣度彼此的目的心思,又似是因为某件事情而心照不宣。终于,万长亭抬起下颚,眯着双眼捋了一下耳边的白发,冷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你是算计好了来做咱家的说客罢?”
“呵,主上见了公公您都要以礼相待,本使岂敢造次呢!”
“年轻人,有时候知道的东西多了未必是好事。”万长亭锐利的目光一斜,沉声道:“你们还知道咱家多少往事?”
灰衣男子眉间一动,坦然地笑起来,道:“谁人不知,当朝延顺帝不过是个傀儡,十七年前,公公您铲除异己,一手操纵让这草包称了帝,世人只道公公您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可主上并不这么看。”
万长亭怒色微减,他端起茶杯,翘着手指用碗盖撇开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抿了一口,冷笑道:“你倒是说来听听!”
灰衣男子微笑道:“想当初,以公公您的权势地位完全可以废了延顺帝自立朝纲,如今您权倾天下,要废帝更是易如反掌,但是公公您却始终没有这样做,主上认为,公公并非在意天下人的看法和历史的评说,而是因为……”他言到此处突然打住。
“哼……”万长亭搁下茶盏,眼角的寒霜已然散了大半,霎时间,他竟抬头盯着灰衣男子,似笑非笑地问道:“因为何故?”
第四章说客
“因为一个诺字,公公为人臣子,自然要守住这个诺字,因此延顺帝才得以逍遥快活,享了十七年荣华富贵。”灰衣男子又走近了些许,直言道:“反倒是公公,您这十余年来度日如年,受尽指责,这其中的苦心自是无人能解,不过这日子是不是真的长了点呢?”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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