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毒默然而立,自始自终,他都静静地站着,静静地垂着眼帘,静静地凝视着沈犹枫,仿佛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与己无关。他的神情平静得仿佛秋天的湖水,深邃,灵动,澄澈,情深似海,已无半分沉重。他乌黑的眸中只有一个人的存在,那个人跪拜也好,放弃也罢,是谁的旗座,是谁的徒儿,都已不再重要。他爱他,无须解释,他懂便可。
在沈犹枫起身的那一刻,九毒笑弯了眼眉,洗尽铅华,如此美好,即使那张小脸上,早已无声地被泪水湿透。
勿悲,勿喜,无畏,无惧。这是他们的默契,也是他们的命运。
漫天的白雪骤然停了,燕城的天空晴光乍现,自此,历经尘世三百年盛衰的大宗皇朝彻底覆灭。次年正月初一,墨台鹰携传国玉玺于燕城称帝,改国号大鼎,年号曦和,四海同贺,天下归一。
第一百八十一章合卺
蓬壶塔森然屹立于燕城西郊的山头上,与东郊的普宁寺遥遥相望,自古便是关押皇族要犯的禁地。三百年前大宗开国,天德皇帝便于此囚禁过前朝储君。蓬壶塔形似盛酒的葫芦,头尖脚圆,越至塔顶空间越窄,只销在塔座驻兵,塔中囚犯便无可遁逃,若再于塔外四方埋下兵卫,塔中囚犯则是插翅也难飞了。
深云罩月,天乌夜寒,蓬壶塔四周一片寂静。时近凌晨,突然有个影子形若虚幻的窜进蓬壶塔大门,守塔卫兵只觉眼前银光一闪,竟看不真切来者是何物,侧耳一听,也不见任何动静,众卫兵心中狐疑,不免一阵惶惑骚动。
“出了何事?”刚刚接任蓬壶塔监军统领的追影和逐影走上前来,厉声询问。
“参见大人!”众将士忙垂首回禀:“方才似乎有道银光闪过,速度奇快,属下皆未看清……”
“银光?”逐影一蹙眉,狐疑道:“莫非有人潜入塔中!”
“不会……”追影侧目沉吟,摇了摇头道:“我等方才巡塔归来,并未见到任何异动,倘若有人潜入,他纵然轻功再绝,至少会被你我二人发现!这天下间除了影座,还有谁会这般身形化影的本事!”
逐影点点头,这时,忽听一卫兵怵然道:“既不是人……难道是……是鬼影……”
“笑话!”逐影目光骤寒,厉声喝道:“我天影旗便是万鬼至尊,有何鬼影敢来此地!”
“属下失言!”那士兵面色大变,不敢再多言。
追影上前一步,沉声道:“尔等听着!今日大鼎开国,社稷初升,天下同贺,这蓬壶塔内的囚犯身份极其特殊,尤其是在大鼎开国之后,更要严加监守,故而皇上亲拟密诏,特命天影旗担此重任,若有任何闪失,我等统统都要掉脑袋!听明白了么!”
“诺!”众将士齐齐跪拜,立时惶恐尽消,恭声道:“皇上隆恩,臣等谨尊圣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月光从乌云中探出一道缝儿,幽幽地投射到塔顶小阁的窗棂上。
九毒绻在沈犹枫怀中,半梦半醒地翻了个身。沈犹枫心中想事,并未睡着,他将身上的披风朝九毒裹紧了些,轻轻吻了吻九毒的唇,遂倚身在那扇一尺方正的小窗边,披着月光,径自闭目养神。
这塔顶小阁空间局促,枫九二人被禁之初,阁中仅置有一床御寒的被褥,除此之外,旁无一物。二人食宿简陋,每日皆由不同的士兵送来粗茶淡饭和换洗衣物。幸而这数日以来,蓬壶塔皆由唐多令营下干将驻守,李云蓦和唐青羽得此方便,遂于暗中竭力相助,不仅为枫九二人添置了棉被和日常所需,还冒死前来探望过多次,每次来都会商讨营救之计,却始终未得良策。
今日乃大鼎开国之日,唐多令于朝堂之上受封,官拜宰相。一夜之间,墨台鹰密诏即至,唐多令营下三百干将迅速从蓬壶塔撤兵,所有驻扎于塔外的兵力,尽数换成了天影旗的影杀。
沈犹枫清楚,墨台鹰此举,乃是在今日同自己恩断义绝后所采取的第一步最直接的行动,从此以后,蓬壶塔都将处于天影旗的严密控制之下,任何人的死亡都不足为奇。天影旗,他们是真正的禁卫军,亦是真正无情无义的杀手。
时光倒流至今日申时,在登基大典之后,沈犹枫再次见到了墨台鹰。这是墨台鹰在枫九二人被软禁后,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走进蓬壶塔,以一个帝王的身份。
“你没有话要对朕说么?”他冷冷地看着坐在窗下的沈犹枫,沈犹枫却温柔地看着怀中的九毒,淡淡道:“恭贺皇上荣登天宝。”
九毒轻讽一笑,闭目将头靠在沈犹枫肩头,未看墨台鹰一眼。
墨台鹰目光沉郁,神色却显得很平静,似乎已渐渐接受了沈犹枫背叛他的事实,冷言道:“朕不愿再听此言,尤其是从你口中说出。”
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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