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女子罢了,值得这么紧张?”陈太保冷笑,紫色官服沉重而庄严,“启禀皇上,老臣以为无论如何,这个先河开不得。”
“爱卿快请讲。”
“女子科举,与礼不合。女子当官乃牝鸡司晨,二者皆有损国运。”
“其次,此女离经叛道,胆大妄为,若不严厉惩处,只怕效仿者前赴后继,危害社稷。”
陈太保一一道来。
“那救驾之恩?”
陈太保束手而立:“一罪一赏,先打八十大板,最后再赏些金银财物。”
这倒是个心黑的,周武煦面色不动,“太师以为呢?”
谢太师开口:“此法不可,八十板下去,苏小姐必定性命堪忧。再得些上次有何用?且日后皇上必定为人诟病。”
“你的意思?”
“两两抵消,”谢太师道,“既不罚,也不赏。”
“吕相?”
有两个挡刀的了,吕相乐呵呵直笑,“此女既能中状元,说明她有才。她要当官也行,前朝有女官制,不若让她在内庭当个散官。”
“如此,既能体现皇上宽宏大度,任人唯贤。又能让太傅安心。一举多得。”
一直苦于不能拉拢韩太傅,如今不是摆在明面上的大好的机会吗?
吕相抚须而立,不论怎样,太傅都得承他的情。
剩下两人立刻反应过来,暗骂一声老狐狸。
不过一个不屑一顾,一个临时找补。
“老臣突然觉得吕相所言甚是,此法优于其他。”谢太师道。
周武煦闭目,“三位爱卿所言都有道理,容朕回去想想再做定夺。”
………………
林舒正哄好祖父祖母,又劝解爹爹娘亲,心事重重回到别院。
苏府被封,他的表妹如今身在大牢,情况不明。林家的钱财如流水一般使进去,却如针落大海,毫无浪花。
一旁的林舒立亦担忧,苏希锦一向稳重,凡事三思而后行。怎么这次,如此不计后果?
“大少爷,”新招的侍女白芷上前一步,递过一张请帖,“三公主邀主子过府一叙。”
那个蠢女人,林舒正十分烦躁:“不去。”
“三公主说若少爷想救表小姐,最好去一趟。”
林舒正凛眉,鼻腔里发出一声冷笑,神色讥讽:“走吧。”
“大哥!”林舒立叫住他,“你莫要冲动,表妹此事委实怪异。待我问过太傅府,再做定夺。”
林舒正没回,径直走了。
三公主去岁及笄,便已开府。公主府在西一坊。
公主府一如其主人一般浮夸。林舒正由人引着步入其间。
彼时三公主背对着他,听见声音笑嘻嘻抱住他手臂,半倚在他身上。
林舒正黑长的眉毛,紧紧蹙起,“公主请自重。”
三公主也不恼,高高兴兴倒了杯酒,双手捧于他身前,“来,先陪本宫喝一杯。”
“林某现下没心思,还请公主莫要为难草民。”
“你在为苏小姐之事担忧?”三公主明知故问,“女扮男装,参加科举,是为欺君。当斩首示众。”
“不过嘛,”她拉长了声音,嗔道,“若公子愿意陪我喝了这杯,说不定我会进宫,替她求情。”
林舒正轻嗤,“公主莫要骗某,兹体事大,公主岂能左右朝廷决策?”
“父皇最喜欢我,说不得有用呢?”三公主嘟嘴,“且贤妃娘娘视我为亲生女儿,父皇看重娘娘,只要我进宫去求她……”
林舒正接过她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还请公主说话算话。”
“自然,”三公主又倒了一杯,“难得你过来,再饮一杯?”
一杯冷酒下腹,林舒正隐隐觉得不妙,“谢三公主恩赐,林某想起家中还有事,先行告辞。”
三公主厉声喝道:“拦住他。”
林舒正身边之人亦阻拦,剑拔弩张间,陈三小姐到了。
而京城另一边,邱笙笙请求邱筠筠带自己入狱探望。刘梅兰母子三人准备收拾细软跑路,任凭苏希云如何劝说也不管用。
今年的科举考试不平凡,注定会被载入史册,所有人都等着圣上裁决。
慈元殿内,吕皇后与吕子芙庆祝苏希锦这个天降bug消失。
只等着琼林宴露一手,让她重登才女之位。
吕皇后突然道:“你今年也有十六了,本宫欲让皇上为你赐婚。”
吕子芙面色苍白,心跳如鼓,“哥哥还没成婚呢。”
“他是男儿,你是女子,如何一样?”
“阿芙不想嫁人,阿芙想一直留在姑姑身边。”
“阿芙放心,即使嫁人了,你也能留在姑姑身边。”吕皇后语笑嫣然,“姑姑已经为你选好人了。”
吕子芙面容一片惨白,嘴唇哆嗦,好久说不出来话。
出了勤政殿,周武煦戏也不演了,一脸笑容去了景福殿。
“皇上这般高兴,可是朝廷发生了好事?”
周武煦点头,“新科状元是位女子。”
“啊?”淑妃娘娘惊讶捂嘴,笑问:“皇上莫要骗臣妾,臣妾虽说不上聪慧,然常识还是有的。”
周武煦爱死了她这副温婉娇柔的性子,这么多年一直不变。
一把揽过她,抱进怀里搓揉,“朕不骗你,这个人你也认识。”
打马游街之事已经过去半天,宫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偏她还是一无所知,可见对宫中之事不甚热情。
“旒儿还在里间睡觉,”淑妃娘娘嗔了他一眼,“是谁?”
“你……”周武煦在她耳边低语一番,“朕就告诉你。”
淑妃娘娘羞红了脸,低头倒进他怀里,算是答应了。
“苏少卿之女,苏希锦。”
两人相亲相爱,缠缠绵绵,却不知里头的六皇子,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睛瞪得老圆,还滴溜溜转了一圈。
另一边,苏希锦高高兴兴摘掉腿上的红色带子。这是她之前套在马鞍上的。
她的骑术乃科举后临时磨枪所学,堪堪能上马。骑马行走还有些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