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应了那句老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最近史馆那边通知史书编撰完成,请苏希锦前去做个收尾。这部史书由二十多个人历时两年,从夏朝开始编撰,到先帝时期结束,共计两百八十五万字。
只等苏希锦最后确定,修改细节,签名后便可过审。印刷出范本上交陛下。
苏希锦将所有稿件整理出来,一篇一篇从头看起。
“大人,后门有位姑娘想见大人,说叫红伞。”
红伞?便是周绥靖包养那位青楼女子,苏希锦在曹睿的口中听到过此名。
“请她进来吧。”
“奴家参加大人,大人安康。”
苏希锦让花狸扶她起身,赐座。
“大人,奴家有件事想禀告大人,不知能不能派上用场。”
红伞规规矩矩,长相小家碧玉,温温柔柔,局促不安,看气质当是良家子出身。
“郡王爷没碰过奴家,是郡王爷救了我,怕奴家在楼内受委屈,才说包了奴家。”
苏希锦愕然,没想她来说这个。心里隐隐有些失望,因为此事对破案一点用处都没有。
“还有那日臻郡王强要了奴家,离去时,奴家听下人禀告说,宫里的人已经约好了,今夜就能得手。奴家觉郡王爷会不会是因为那名女子才与臻郡王发生冲突?”
苏希锦猛然起身,“你说的可是真的?”
红伞忍不住往后退一步,“千真万确,奴婢不会听错。”
苏希锦一拍脑袋,她之前就怀疑那侍女隐瞒了什么。臻郡王性子张扬高调,沉迷美色,恨不得满屋女子伺候他,何以让侍女退去独处一室?
分明是有了更好的陪伴。
而那人还在宫中,说不得就是凶手。
“大……大人,有什么不对的吗?”
“很好,待郡王爷出来,我会向他说明姑娘的大恩。”
苏希锦说,让人将红伞送回去,自己则换上常服,前往西街。
她去找谢卯寅。
韩韫玉与自己皆被陛下明令禁止在外,所熟之人中,唯有刑部的谢卯寅有资格插手此事。
将马车停于谢府后街的小茶楼里,不到一刻钟,谢卯寅便赶了过来。
“苏大人寻谢某可是为了靖郡王之事?”
谢卯寅直截了当,眉宇带了几分阴沉,身上的气息越发肃杀。
“正是,贸然前来,还请大人见谅。”
他摆了摆手,淡淡笑了下,眼里的阴郁褪去,“苏大人不必见外,谢某一直记得苏大人的恩情。只此事主管之人乃尚书大人与大理寺卿,谢某不一定帮得上忙。”
“方才得到消息,臻郡王那夜私会女子。下官猜想,那人或许与凶手有关。”
谢卯寅自在从容,似乎并不惊讶,“昨日那婢女已经招了,那日臻郡王私会宫中女子。令她们遥遥等在屋外。”
“可知那人是谁?”
“很神秘,她亦不知。”
这等秽乱后宫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苏希锦叹了口气,不用说他们已经查了后宫,肯定一无所获。
“苏大人不必担心,有一事,谢某亦有不解,”谢卯寅替她斟茶,“苏大人在大理寺任职,经验丰富,谢某有一事想向苏大人请教。”
“你说。”
“臻郡王身上有两处伤口,一头一腿。尚书大人与鲍大人均认为臻郡王的致命伤在头部,为木棍击杀所致。然谢某看了尸首,流血不多,且力道不足已致死。”
两位大人的意思是伤及后脑,一击毙命。
“这不能,若凶手为女子,没有一击毙命的力气。就算一击毙命,为何再伤腿部?不是多此一举吗?”
伤腿的风险可比头大多了,毕竟外面有丫头值守,痛呼很容易引来值守侍卫。
“是,所以我们怀疑凶手要么男扮女装,要么……靖郡王真是凶手。”他慢条斯理。
苏希锦坐直身体,知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谢大人既说请教于下官,是否有不同的见解?”
“苏大人果真聪明,”他双眼一弯,自手中拿出一物:“不错,谢某猜想棍伤只是掩人耳目之用,这才是凶器。”
那是一根又细又长的绣花针。
“现场发现?”苏希锦眯了眯眼。
有这样的线索为何不上交?依照司法程序,任何人不得私藏证物。
“非也,”他摇头,他就是再心机深沉,想要立功,也不会私藏凶器,“不过也差不多,下官在臻郡王太阳穴中发现了类似针孔的伤口。”
大家都以为是由木棍上的倒刺造成,并未放在心上,只有他若有所思。想到郡王爷的话,将两者联系了起来。
“所以你要问什么?”
“有没有一种方法,能判定人是死后受伤,还是死前受伤?”
婢女就在院外,若真是木棍所伤,必然能听见声音。而那丫头只说听见木棍声后赶来,却没听见臻郡王痛呼。
……
判定死前受伤与死后受伤?
苏希锦蹙眉,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洗冤集录》!
“下官曾在一本书上看见过这种判定方法,”她站起身,“将死者裂骨取出,经过水煮之后,面对阳光照射,若有血丝,则说明是死前受伤。若无血丝,则是死后伪造的伤口。”
谢卯寅双眼一亮,“苏大人当真聪慧。”
苏希锦摇了摇头,她不过是在书上看的,非是她原创。
“只怕这个方法无用,”她并不乐观。
皇家贵体,臻郡王身体何等尊贵。
陛下和秦王怎愿让他解尸取骨?
莫说他俩,就是先帝也要从棺材板里跳出来,发出嘶吼。
除开贵族,寻常百姓死后,都要保证尸体的完整性,连头发都不可剔除。
是以女医馆案时,邱筠筠才极难发现藏在头发中的铁钉。
谢卯寅眸光微暗:“我再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