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寅贵点燃手里的水烟,慢慢吸着,用一种明人不说暗话的眼神看着龚滨生,似乎是说,这不是生意,又是什么!
片刻,他淡然说:“滨生老弟,你的任务,我决不拦着。我就是要叫杜月森出一点血,补一补我的损失!他补了,我立刻放行!怎么样!这还不公平合理吗?”
龚滨生眼看这件已经弄僵了,没办法解决了。他心里又冒出另一个疑问。
他说:“寅公,这个药品的事,您是怎么知道的?能告诉我吗?”
刘寅贵冷笑地盯着他,“滨生老弟,你不要多想。我和日本人没瓜葛!这是我下面的弟兄得到了消息,通报给我的!杜月森想在码头上搞什么事,瞒不过我的眼睛!”
龚滨生想了想,这确实是个比较合理的解释。杜老板一定派人在码头上做安排了,却被洪门的弟兄得到了消息。再看刘寅贵这个人,似乎也不会和日本有什么勾结!
但这件事闹到这个地步,还是叫他很为难。头一个,骆江那里就交待不了!
他忧心忡忡,一时不知该如何化解这件事!
7-15
这天傍晚,陈子峰小组的弟兄们陆陆续续回到派克路白石弄的驻地里。
吃过晚饭,小组里的几个主要军官都聚在陈子峰的房间里。
陈子峰脸色严峻地说:“好了,说说今天的情况吧,谁先说?”
乔艳芳首先说:“我在望云路建了监视点,主要监视诊所旁边的大铁门。妈的,我们去晚了,刚到那里,就看见大铁门里开出一辆救护车。当时离得远,没看清车牌。”
强虎立刻来了情绪,柔声说:“小乔,你看见的救护车是不是白色的?”
乔艳芳没好气地说:“救护车都是他妈的白色的!”
强虎并不生气,反而笑着说:“是不是车外面有蓝色条纹,两条。”
乔艳芳盯着他,“是有蓝色条纹,你怎么看见了?”
强虎说:“我在真如镇日军医院的门外,也看见一辆救护车,有蓝色条纹。它的车牌是4240,一直开进医院里去了。我估计是中午十一点多钟。”
乔艳芳说:“那就是这辆车!时间也差不多。它有什么情况?”
强虎向她摆一下手,就转向陈子峰,说:“子峰,我今天找到医院对面的小百货店了。那个店老板的亲戚确实在医院里打杂。我费尽口舌,把店老板好一顿劝,他终于答应帮忙。后来,他亲戚出来倒垃圾,店老板就把他叫进店里。他亲戚可说了不少情况呢!”
这下子,房间里的几个人都来了情绪,注意地看着他。
强虎说:“那人说,那辆救护车,大概每隔三四天,就要到医院里来,送东西。车上一共三个人,一个司机,一个押车的,还有一个女护士。店老板亲戚说,他们每次来,都把一个很重的大木箱子送到医院里。”
陈子峰盯着他问:“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强虎说:“那就不知道了。店老板的亲戚只负责把它搬下来,送到楼房里。”
陈子峰又问:“就一只木箱子?”
强虎说:“就一只箱子,没别的。他亲戚说,那个女护士一直跟着箱子走。”
这么一个情况,就让他们几个人都疑惑起来。他们互相看过来看过去,似乎都想从别人的眼睛里看出什么奥秘来。
强虎又说:“子峰,小乔,你们说,咱们要对那些军官动手,这是个机会吗?”
让他意外的是,陈子峰和乔艳芳互相看一眼,却同时回头去看谭浩。
谭浩来回看着他们,说:“你们看我干什么!我可不是萧安城!没办法的!”
7-16
这天下午,萧安城一直在从南市到外马路,再到十六铺码头这一带的路上“游荡”。
有时,他走得累了,就在街边的台阶上坐下来,表情茫然地看着周围。
他心里十分焦虑,完全不知道眼下的处境要持续多久,下一步该如何走,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他感觉自己就吊在悬崖之外,偏偏脚下又无立足之地!
天黑了,黄埔江上吹来的风潮湿而寒冷。他裹紧衣服,站起来跺着脚取暖。
他肚子饿了,想找一个最便宜的小吃摊子买一点吃的。
他口袋里现在有三四块钱。但这点钱能让他支持多久,他心里一点数也没有。
他最后还是走到了十六铺码头。这里货运码头,街边的小吃摊子都是为那些作苦力的搬运工准备的,不好吃,但价钱很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