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道:“你对川樾茂提出这些要求了?”
高宗武猛一摇头,“我还没说完,那个川樾茂就拍了桌子,大骂我们无耻!不知好歹!什么什么的,没有一句好话!”
骆江又问:“那么,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呢?就这么回去交差?”
这时,高宗武就沉默了好长时间,似乎在犹豫什么。
片刻,他思索着说:“我倒是有一些其他想法。那个川樾茂说,他们不以委一员长为谈判对手,或许,我们应该建议上面改变一下,由汪先生出面,你们说怎么样?”
骆江和龚滨生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这句话背后潜藏的东西!
他们震惊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大胆高宗武!确实不知好歹!他这是想变天呀!想叫委一员长下野吗!这怎么可能!他简直是胡闹!
夜很深的时候,龚滨生终于说:“高先生,你也该回去了。我送你吧。”
他又回头看着骆江说:“电报怎么写,咱们明天再商量吧。”
骆江不用想就知道,这个电报可不好写!高宗武要不要命他不知道,但他自己还是想要命的!
11-5
上海的冬天,到了后半夜就更冷了。
天气多日不晴,潮气弥漫,到了夜里就更加湿冷。这是上海冬天的特色。
龚滨生在送高宗武回国际饭店的路上,虽然是坐在汽车里,也好不到哪里。他们都裹紧了大衣和围巾,双手插在口袋里。
龚滨生扭回头,轻声说:“高先生累了吗?是否要早点休息?”
高宗武看他一眼,猜出他可能有什么事,就说:“我们干外交的,都是夜猫子。”
龚滨生不由笑了起来,说:“那就好。我呢,有一个朋友,叫刘寅贵,是洪门上海的山主。这位刘山主和汉口的杨庆山有过命的交情。我来上海之前,杨庆山也叮嘱我,让我转告刘山主,对高先生多尽一些地主之谊。我觉得,今晚就是个机会。高先生以为如何?”
高宗武听到这里,不由又盯了龚滨生一眼。
杨庆山这个人他是知道的,武汉的名人嘛,洪门的大把头,和军队**等方面都有密切的关系。他心里判断,不是杨庆山,就是刘寅贵,有什么特殊的事要找他。
他想了想,不管是在上海,还是在武汉,人家都是地方上的一霸,得罪不起的。
他说:“见一面,聊一聊,也未尝不可。”
这样,龚滨生就拍拍司机的肩,低声说了一句话。汽车就转了方向,向西驶去。
高宗武对上海也比较熟。他看了看外面的街景,就看出是到了愚园路。
这里是高档住宅区,街边都是一栋挨着一栋的独立西洋小楼。路边也有一些树木。树木在上海很难得,但在愚园路这里却很茂密。路灯在这些树木的枝叶中半明半暗,倒给人一种神秘幽静的感觉。
汽车最后在一间西洋式的咖啡厅门口停下。
此时已是午夜,即使是咖啡厅这样的地方,也到了打烊的时候。
高宗武在外面就看到,咖啡厅里虽然亮着灯,却并没有客人。看来,这是在等他。
11-6
咖啡厅的双开玻璃很沉重。龚滨生拉开门,让高宗武先进去。
柜台里的女招待很漂亮,妖娆走出来,伸手示意他们跟着她走。
他们很快登上一段窄窄的楼梯,上到了二楼。
在半明半暗的走廊里,有一颗圆圆闪光脑袋的刘寅贵,已在等着他们了。
刘寅贵一看见高宗武,先露出满脸笑容,并向他抱拳行礼。
龚滨生急忙上前说:“高先生,我来介绍,这位就是上海洪门山主刘寅贵。刘山主,这位是外交部亚洲司司长,首席谈判代一表,高宗武,高先生。”
刘寅贵哈哈地笑着,伸出双手和高宗武握手,连声说:“久仰,久仰,今日有幸。”
他们互相谦让着,携手进了咖啡间里。
这是一间装修豪华的贵宾间,显然是给达官贵人密谈准备的。
房间里,两名身穿浅蓝色旗袍的咖啡小姐面带微笑,欠身请他们入座。
随后,她们一番表演般的优雅操作,给每个客人都沏了一杯爱尔兰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