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世态炎凉
华灯初上,贫穷人家还在苦寻果腹之物的时候,贵族豪门的享受之旅,已然拉开了序幕。
位于王都正中央的圣家堂王宫,建筑群高耸,仿佛一大群直立的巨型刺猬,猬集在一起,报团取暖。早早就点亮的房间灯火,将黄昏时刻的王宫,照的亮如白昼。不但四座主楼如此,就连拱卫在主建筑周边的园林,此时均挂着一盏一盏的宫灯,密密麻麻。这些俗称“气死风”灯的八角宫灯,每盏都由三层十数根小儿手臂粗细的蜡烛构成,一经点亮,光芒四射,热力升腾,规模宏大的园林景观,连一个阴暗的角落都不剩。水池、喷泉、拱门、廊柱、角亭,无不蒙上一层淡淡的光晕,美轮美奂。
绝对的不惜血本。
今夜的王宫,正在举办一场盛大的晚宴,宴罢还有同等盛大的舞会。作为比兹尼斯王室举办的最高等级聚会,舞会乃是必不可少的保留节目,莺歌燕舞,卿卿我我,甚至比晚宴本身还要重要,堪称是点缀王国夜间生活的璀璨明珠。
“快快快,把烤肉端到‘阿尔法’区那边。”
“是,大人。”
“葡萄酿消耗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三成,你立即带人到酒窖里头,多调二十大桶过来。宁可喝不完了重新搬回去,也千万别闹笑话。”
“是的,大人。”
迅速响应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迟疑道:“呃,对了,大人。这么多大号的橡木桶,厅里面怕是一时半会摆不下......”
“笨!能放多少,就先放多少。实在放不下的,不会先放到走廊的外面?这样要的话,随时可以调用。”
“属下明白了,这就立刻去办!”
一道道的命令,如同大厅里摆放的美味佳肴那样,流水般下达,进而流水般执行,比起往常的推诿扯皮拖后腿,效率高的出奇。
大红大绿的花哨长袍、镶有暗金色云纹的衣边与腰带、款式特殊的直角帽、大号的腰带扣和帽檐,再加上胸口醒目的“马骡”图案,一名高阶宦官打扮的中年人,正指挥着一干身穿灰色长袍的低阶同伴,以及一身皂衣的宫中勤务人员,忙得那叫一个满头大汗。
倒是忙而不乱,颇有调度功底。
“乐师都吃过了么?”
眼见各式人等分头领命而去,中年宦官正掏出手帕,准备擦拭擦拭额头的汗水,身后便传来了一句问话。声音不大,却充满上位者的威严,以及宦官特有的公鸭嗓。
“回黎塞留大人的话,照您的吩咐,刚才都分批吃过了。”
早前发号施令的中年宦官连忙回头,恭声禀报道。
背着双手问他话的,正是前几天于莱德侯爵府邸登过场、亮过相的高阶宦官黎塞留。明亮的灯光底下,只见他一脸庄重,腰带扣与帽檐上头的“马骡”标志,隐约透着淡淡的暗金色,整个图案竟是以金线勾勒出来的。同为宫中宦官,却充分体现出高人一等的实权地位,整个气势,比前些天奉命宣旨、拿人还要强上几分。
“嗯。”
黎塞留淡淡地点点头,说道:“按照计划,舞会说是一个时辰之后才开始,然而此等盛会,百年一遇,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大人高见!”
中年宦官露出钦佩的神情,迎合道:“恰如您所说,今夜的晚宴看似事小,却关乎国王陛下,呃,是国王殿下的脸面,出不得半点差错。”
“小的遵照大人的吩咐,不但命乐师们根据曲目的安排,提前分批用餐,就连期间负责伴舞的舞姬,都一一安排好了用餐的时间和地点。为的,就是确保他们的体力和精神,时刻处于最佳的状态。”
“应该出不了什么乱子。”
恰到好处的表情管理,体现出对黎塞留的由衷佩服,使得明知属下是在刻意奉承,黎塞留也难得翘起了嘴角,微笑着提醒道:“知道轻重就好。对于这场晚宴,太后她老人家,可是无比的上心。昨儿一早,就问了我足足三次有关事项的准备情况。”
“若是真出了岔子,你、我,连同随侍在太后身旁的安托万大人在内,怕是直接拖出去打杀了,也难赎一身的罪过。”
看着上司一脸的平淡,中年宦官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表面看着慈祥的王太后,何等的铁石心肠、手段毒辣,作为打小就入宫、在里头厮混了大半辈子的高阶宦官,他当然是心知肚明,被黎塞留这么一提醒,顿时觉得此前满满的信心,都在冰冷的杀意笼罩下,直线下降。
随时都有荡然无存的可能。
他赶紧低下头,躬着身子说道:“小的明白。常言说得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这就里里外外,赶着巡视一遍,确保误不了事。”
“那就拜托了。”
黎塞留一脸的如释重负,道:“前头来了好些大人物,我且过去打个招呼。”说完,大红大绿的长袍晃动,已然直奔目标走去。
“恭送大人!”
一众宦官齐声说道,那场景,彷如一群鸭子见到了饲料,“嘎嘎”直叫唤的同时,齐齐伸长了脖子,俯下了身躯抢食。
等到黎塞留稍稍走远,为首的中年宦官方才挺起腰杆,然而等他看清楚黎塞留的去处,不由得嘶嘶连声、牙疼了一整夜那样难受。
另一名宦官的反应更为夸张,带着便秘般的表情,摇着头说道:“不愧是黎塞留大人,经手了这么档子事,居然还敢直面苦主!换成其他人,早都躲不及了,哪敢迎上去说话!”
“就是,就是。”
“大人就是不同凡响。”
“实乃我等之楷模。”
就在“公鸭”们七嘴八舌的表达着内心的敬佩之情时,保持着得体微笑的黎塞留,迎上了不远处的人群。严格来说,应该是朝着人群核心部位的那位中年男子走过去。
温润如玉、老牌贵族风范十足的新晋计相,正被一大群的贵妇和少女,团团围住。若非他所倚靠的栏杆外头,乃是花圃的所在,整整一大片的月季花,一株挨着一株,委实没有立足之处,否则的话,怕是连背后的空档,都少不了围猎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