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终生没有结过婚的女人分明不偷不抢,过着小心谨慎的生活,可在世人的嘴里,她们的一生像是老鼠过街,这么容易就因为缺失丈夫和孩子而变成了千古罪人。
一点也不公平。
因为这份不公,今天赏佩佩的工作从803开始向着801倒数,推开803虚掩的房门,伸手按开房间内的白炽灯,赏佩佩还没挤出和煦的笑颜,就看到二十一床上的位置是空的。
第一时间,赏佩佩注意到床边原本紧闭的窗户此刻正打开着,冷风吹着米黄色的窗帘,正在上下翻飞。
再瘦弱的病人也不可能从只有二十公分的缝隙跳楼轻生,这些个窗子的设计师早就考虑过这一点,但赏佩佩好像丧失了理智,马上张大嘴巴急促呼吸,跑到窗边用力将头探出去往下看。
因为呼吸过度,她脸颊充血,目光晕眩。
还好,她害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余光里初生的太阳挂在天边,将整个冰冻的湖面染上一层薄软的金灿,而她目光几乎能点燃的地方:疗养院的楼下,此刻被保洁人员清扫得干干净净,只有灰黑色的冰冷地砖整齐划一。
“吱”,身后的病房门被人推开。
赏佩佩急着把脑袋从窗缝里拔出来,护士帽不慎从八楼跌落,只见昨天还无法从床上直起腰喝水的张阿姨,竟然抱着自己的保温杯刚从热水房冲了茶饮回来。
赏佩佩没有考虑对方的举动是不是回光返照,相反,她在意的是,热水房的位置,就在距离护士台最近的右侧。
直线距离不过几米,面前的张阿姨,会不会已经听到了周姐刚才那些尖酸的闲话?
每一位患者,都是花了对等的价钱来到这里,寻求人生谢幕时的安宁,无论如何,他们的尊严理所应当被员工们悉心维护。
如果面前的二十一床突然情绪崩溃,她该怎么安慰一个死期将近的人?
天知道,除了无偿加班以外,赏佩佩在这一行从业以来最不愿意做的事,就是按照入职培训时的话术课程,给病人构建虚假又渺茫的心理希望。
因为这些病房即便面朝美景,但没有几个病患,可真的看到春天的花开。
而年复一年度过春夏,接连送走病人的,只有她们这些已经对他人的病痛熟视无睹的员工。
相比医治身体的医学场所来说,这里更像是心病滋生的温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