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逐尘一脸紧张地收起瓷瓶,故作高深道:“我这宝贝,千金都不卖!只送给真正识货和有缘之人。”
抬眼时,那老总管刚好返回大堂,笑容满面走到他们面前,恭恭敬敬道:“让两位公子久等。两位有无兴趣到东面的玉晶馆看看?就由老奴为贵客带路。”
“玉晶馆”,顾名思义是收藏玉器珍玩的楼馆。他只字不提凤尾琴验证一事,态度如此恭谦,谁都猜得出来:定是北辰沁芳所言十中士长衫的男子在验看货色,挑选玉材。
这男子约摸三、四十岁,五绺长须,气质清癯,不似一般精明市侩的逐利商人,颇有几分飘然脱俗的雅士风范。他随手拈起一块乌青中沁出碧色的原石,在光线下细细转动,皱着眉向对面的卖家道:
“老顾,这次的货色不怎么样啊,全是山料和水货,老坑种的籽玉不多。”
他说的都是行内术语,指的是外表包裹一层坚硬岩石的玉矿石料。由于在漫长年月中,玉石精华深埋于地底,被周围的大理石岩和砾石所覆盖,需由采玉人翻山越岭,将偶尔露出地面的原块玉石敲击采集下来,此种料石称为“山料”;有些矿石则经风化崩落,滚至山腰或山脚下,顺着山水、冰川冲到河里,称为“山
流水料”。至于最上等的“籽玉料”,是被流水搬运到河流中的玉石,经过上千万年河水长期的碰撞和冲刷,被浸泡、打磨得质地温润、细腻,为玉中之珍品。
须知所有的玉晶原石,皆裹着一层砾石外皮,在尚未切割之前,谁也说不清里面是什么,玉质如何,含量多少。故在原石交易中,买家唯有凭借自己的眼光,通过外表猜测和判断其价值,称为“赌玉”——这是玉石特有的一种交易方式,即使经验再老到的大行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所谓“神仙难断寸玉”,此中风险形同赌博,很多时候,甚至赌的纯是胆量和运气而已。
老总管将他们带进来后,既不解释,也没说什么。像易逐尘和锦衣少年这样的外行,顶多在旁边瞧个热闹。这中年男子无疑是个老手,接连验过几块原石便推在一边,干脆道:“老顾,剩下的我也不用看了。不如这样罢,看在你我交情份上,我一次付七千两银子,将这些料石全买下了。你也知道这批货转不了几手,趁早兑成现银稳赚不亏。”
那石贩子甚不甘心,指着最小一块鹅卵般光滑的石料道:“才七千两银子?嘿嘿,光是这块老山玉也不止这个价吧?这可是从正宗红河边的老场口采来的,看上面的松花和纹路,里面准有上等翠色。”
这块玉石外表呈青灰色,布满点点白色松花,边上一抹二指宽的水绿,绿得触目惊心,幽深纯净,令人忍不住想要揭开内里一探究竟。
中年男子不予争辩,挥手叫来一名黑衣随从,掏出一把小如匕首的刻刀,沿着石上纹路细细切割。“咔”的一声,石块裂成两半:一边是灰色的石岩,另一边则是成块沁碧通透的翡翠玉料——犹如一石投入绿波躁动的湖面,激起多少妒忌、贪婪的目光!
易逐尘和锦衣少年却同时微微一怔,但凡修炼武功的人都能看出:那把锋利小巧的刻刀,固然是少有的断金切玉的利器;而这黑衣随从下刀和切割的手法堪称纯熟,绝对是功力不凡的好手。因为剖石的部位尤其需要讲究,万一将完整的玉料从中切坏,价值必然大打折扣,这随从看似信手剖解,切得如此精准,实属难得。
男子手指悠闲地敲击桌面,不急不慢道:“没错,单是这块翡翠毛料,已值四千两,可是剩下的山货,能值多少就不好说了……”
再次点头示意,那黑衣随从捡起一块巴掌大的原石,刻刀拦腰一断,又是“咔”的一声,剖成两半:内中白惨惨一片,半点玉色全无。
男子继续示意,随从又拿起一块原石,照样从中破开,仍是灰白一片——这样连续开了五六块石料,除了
偶见一层薄薄的绿色,一丝玉的影子都没有!
那石料贩子已满头是汗,慌忙摆手道:“别、别再开了!七千两就七千两,我全让给你!”这时倒恨不得把手上的货物全部脱手,生怕对方会临时反悔。
中年男子笑了笑,吩咐仆役取来银子,当场兑现支付。
因为“赌玉”的风险实在巨大,有人一夜暴富,有人为此倾家荡产。除非有足够的财力做后盾,绝大多数人均认同见好就收,势头不对便将风险转嫁出去,一致羡慕和庆幸这玉石贩子抛货及时。
唯独易逐尘大摇其头,对老总管道:“我看这位客人才是赚大了。虽然连开几块石料都是赔钱货,谁知道剩下那么多石头中,有没有一块藏着好玉?若是再有一块值四千两的玉料,不就翻本了么?不过,此人眼光确实厉害,能看出哪些石头里面没料,也是真本事……”
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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