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大当家就是这样一个男人。
他每月十五日来客栈,便要订下一桌大席面,在客栈最好的房间摆上,屋子上下左右的房间都安排的是自己的人,屋子里面也有十五个汉子,守着门窗,让他好好吃完这一顿饭。
龙门没人敢来打扰瞿大当家这一天的兴致。
这月的十五日,瞿大当家照旧来龙门客栈。酒菜刚刚摆好,他正要举起筷子,便听见门口一阵喧哗,他还没来得及皱起眉头,屋子的门就已经被人推开了。
就在那一瞬间,守在门口的两个亲卫腰刀已经拔了出来,刷地一声架在了来人的脖子上。
这一刀没有砍下去,是因为在他们拔刀的那一刻,瞿大当家的手就举了起来。
他看到了来人身上那一身战甲。
“刚摆上酒席,我来得不晚。”莫泽久仿佛没看到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钢刀,扫了一眼眼前的席面,便已经往前走了过去。他往前走,那两把刀就往后退,直到他站到桌子前面,那两把刀才突然硬了起来,贴在他脖子上,再不让他往前半步。
莫泽久也不坚持,只是冷冷道:“大当家没想到有我这么一个客人,连椅子都没摆上。”
瞿大当家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兄弟没递帖子,也不曾招呼一声,我又从何而知?”
“哦?”莫泽久抬眸看他一眼:“龙门就是大当家的院子,自家院子里来了客人大当家却不知道。莫非这院子,已经不是大当家说了算了?”
瞿大当家突然一把捏住了拳头,莫泽久脖子上的钢刀也紧了紧,细细一条血线顺着刀锋慢慢滴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握拳的手却慢慢松了开来,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咬着牙道:“给这位客人,添个席!”
常珞身着轻甲,骑马立于沙丘之上,远远看着龙门客栈的灯火在风沙中时明时灭,面色沉静。
章程骑马立于他身侧,侧眼打量到他的神色,却是第一次见着这小少爷脸上有如此凝重的神色,想了想轻声道:“将军此去必有把握,你不必如此紧张。”
常珞却缓缓摇了摇头:“他若有十成把握,必不会让三军拔营守在这里。”
章程闻言却有些心惊,握着缰绳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引得坐下马抖了抖鬓毛。他回头看了看,确认左右无人,方才压低嗓子道:“将军临走前说此事天策与当地沙匪各有所求,他有七成把握说动那头领。那马贼头子久居上位,却被那神策压制至今,我以为,他心中岂能压得住这口气,必欲报复!给他这个机会,他还不接着?”
常珞轻轻地开口:“人安逸久了,难免失了血气。何况泽久哥哥与他密会,又岂知消息不会透出去。天策应允助他办了神策驻军将领,然而能不能办,怎么办,都是后话。可这密会的消息一传出去,他的麻烦就是即刻便来。章大哥,泽久哥哥此去,不可谓不凶险。”
章程咬了咬牙道:“我之前也觉得这事不简单,可将军他定要自己亲自去,如今……唉!”
常珞本想安慰章程几句,奈何此时他面上虽然强作镇静,却也是心急如焚,实在说不出什么安稳人心的话,终究只是紧了紧缰绳,低声道:“随机应变吧。若有变故,我自然不会让泽久哥哥出事。”
“大当家与神策本已渐成水火不容之势,你们两家,谁没有别的打算?”莫泽久身子前倾,靠在桌沿上,伸手捉来一只蒸蟹。看了一眼道:“能在龙门吃上螃蟹,大当家此生经营,颇有所得。”
瞿大当家也正动着筷子,闻听莫泽久此言,却只是笑着客气几句:“呵呵,见笑了,将军位高权重,哪里看得上这等薄席。”
莫泽久却只是扳住了那螃蟹的大螯,慢慢用着力:“这横行将军,平日江河湖海扬威耀武。一旦被人圈起来,不也只能慢火上蒸熟了,变成一盘下酒菜?”说到此处,咔的一声将那螃蟹大螯掰了下来,投进碟子里,擦了擦手,“不耐烦吃这东西。瞿大当家,你也是闯江湖的汉子,若非干的是杀人越货的勾当,我也肯对你说佩服二字。怎么如今变得这般犹豫不决?”
瞿大当家闻言,将筷子停了,看着莫泽久道:“天策府就派你这么个年轻人来谈这笔生意?”
“归德中郎将,和天策府千名久经沙场功劳赫赫的将士,恐怕还是谈得起这笔生意的。”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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