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文绉绉地。相公,小的这厢有礼了。”嵇康尖着嗓子,俯身向向秀说道。
向秀嫌弃地看着嵇康,“叔夜兄,你不如把你的须发扯掉,换身女人的长裙,我直接把你许配给哪家公子可好啊!”
“有理有理,我看向家子期公子就不错呢!”嵇康哈哈大笑,用拳头轻打了向秀一拳。
不管怎样,嵇康在山阳的日子似乎变得越来越有趣了,他在府宅的时间逐渐减少了,出外郊游的时间变多了,这样使得可能他越来越没办法关注家里发生的事情,也更不可能注意到他一年前错种下的情愫。
嵇喜居职在外,一年中很少有在家的时间,对于这一点嵇康喜闻乐见,毕竟能让耳根清静一点是他极愿意看到的事。
大哥嵇尚理所应当地成为了整个府上的管家,长兄如父,从小嵇尚就承担起了管理一个家的职责,所以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变化。
嵇康当然不会在乎这些事情,但是他还是会每天去母亲孙氏的房间里呆一会,陪母亲聊聊天,当然一般都是在插科打诨地逗母亲开心,或者给她讲讲他一天中的逸闻趣事。
有一天,嵇康照例去母亲的屋里,孙氏突然问他,“康儿,你可是不喜欢为官?”
嵇康显得有些惊讶,但很快眼中就恢复了往日的笑意,“母亲说笑了,是官不喜欢我!”
“你还是这副脾气,油嘴滑舌的,没个正经!”孙氏无奈地笑了,笑中却都是宠爱。
“母亲还不知道我吗,一看见那些为官的就想冲上去把他们的山羊胡子都揪掉放在我的毛笔上,不知道能不能写出更好看的字来。”嵇康边说边笑,还用手模仿出揪的动作来。
“康儿,你父亲去世的早。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但我希望你能按照你喜欢的方式生活一辈子。”孙氏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忧思,仿佛在回忆什么不想回忆的东西。
“我知道了,我会的。你看我不也每天都打铁分担家用吗!”嵇康冲着母亲做了一个鬼脸,笑道。
“你啊你啊,什么时候能长大啊!”孙氏笑着摸了摸嵇康的头,若有似无地叹了一口气。
嵇康在从母亲房里出来的时候看见了杜鹃,似乎很久没见杜鹃,他觉得杜鹃的眼神中有一些他之前从没见过的东西。杜鹃似乎不再是他初见时的小姑娘,仿佛更有一种女人的风韵,擦身而过间杜鹃低下了头。
“小麻雀!好久不见啊!”嵇康嘻嘻哈哈的脸映入杜鹃的眼帘。
“你才麻雀呢!你还是世界上最讨厌的麻雀!”说出这句话的杜鹃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嵇康曾认识的小姑娘了。
“哎哟,谁惹我们麻雀小姐不开心了!是不是因为最近没有虫子吃了呀!”嵇康哈哈笑道。
“你好恶心啊,你才吃虫子!以后不许再叫我麻雀了,好讨厌啊!”杜鹃似嗔似笑的回答让嵇康有点不舒服,但他也说不清楚哪里不舒服。
“好啦好啦,杜鹃姐姐,我哪里得罪你了,我改还不行吗!”嵇康求饶似的对杜鹃说。
“才不想理你!”杜鹃边笑边走,那个笑容就像春日里绽开的最温暖的太阳。
嵇康可能永远都不知道,他一句主动的问候会成为别人一个月甚至一年的快乐的源泉,也会成为别人一生都释怀不了的遗憾。
正始五年,嵇康正式认识了向秀向他提过的山涛山巨源和阮籍阮嗣宗,并和他们成为了忘年之交。这两个中年男子的不凡气度深深地吸引了他,而他们对于政治对于人生的一些看法也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他。
嵇康、山涛、阮籍、向秀经常在一起交游,他们共同的志趣将他们紧紧地连接在了一起,虽然有时意见不合也会互相攻讦,但君子坦荡荡,不愉快也是转眼就忘记了。他也常常去探望离的较远的朋友吕安,和他在菜园子里再同饮三百杯,然后在旁边随便放着的棚席上席地而居。二十二岁的嵇康此时才真正领会到了后人诗中“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幸福感。
他们常常夜半饮酒醉至不省人事,第二天发现自己倒在酒肆的门前;他们常常放声高歌,畅游山原;他们常常痛骂礼教之大防,政治之荒谬,再在庄老的世界里摘出几句经典大声诵读;他们不谈人生不谈理想不谈取士不谈察举,他们笑这世上一切痴嗔迷执着而又求不得之人。他们自嘲,他们对骂,他们清谈,他们雄辩,嵇康愿意把人生中洋溢着最多日光的青春都挥洒出来,来迎接他生命中最美好的青春时代。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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