款款的琴声再次响起,但少了几分刚强,多了几分温柔;少了一些呐喊,多了一些倾诉。孔灵也用她腕上的铃铛相和,好似在接纳嵇康的温柔,也好似在回应嵇康的倾诉。
“广哥哥,你拿着铃铛,我来弹琴好吗?”孔灵摘下手腕上的铃铛,她的手修长洁白,当她托着铃铛的手掌伸到嵇康面前的时候,嵇康竟然不敢去接。
孔灵好似读懂了嵇康的胆怯,把铃铛轻轻向空中一扔,说“广哥哥,你来接啊。”嵇康一下子就伸出了自己宽大的手掌,铃铛落在他手上时发出清脆一响,在嵇康听来,那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天籁。
孔灵托起嵇康的琴,用手轻轻拂过琴弦,轻拨几下,然后她闭上眼睛,开始弹奏。曲调中有少女的柔情,有倾慕的诉说,有盼望的热忱,但更深处似有一股淡淡的眷恋,好像在传达着一些对未来的,对永远的等待。
嵇康拿起手中的铃铛,轻轻地摇动,强弱有致,盈虚不一,虽然嵇康没有用力,但铃声却一改孔灵摇动时的轻柔,多了些慷慨激昂的阳刚。琴声突然一转,像是在询问;铃声随之一动,像是在回答。
后来他们常常在竹林中相见,两个人爱好相似,志趣相合,再加之彼此之间的倾慕,常常在竹林中一呆就是一天。有琴声,有笛声,有箫声,还有孔灵特有的铃铛声,一晃便是几月间。
一日,嵇康坐在孔灵身旁,温柔说道:“灵儿,我们共同写一首曲子吧。就用我的琴和你的铃铛。”
孔灵微笑地看着嵇康,回答说:“好啊,你先开头好了。”
悠扬的曲调在嵇康的琴上流淌着,如诉如慕,仿佛置身于初春的田野,蝴蝶飞舞,野花幽香。孔灵以铃声淡淡相和,活泼灵动,似在嗅花香,似在追蝴蝶。
嵇康一拨琴弦,曲调由慢转快,像是在诉说真挚的爱慕,时而似巍峨高山突显眼前,时而似辽阔大海无限包容。
孔灵转头看着嵇康的眼睛,却把铃铛摇的更慢了,但这快与慢中却有一种自然的和谐,如果你是巍峨的高山那我愿做栖息的一只百灵,如果你是辽阔的大海那我愿做汇入大海的溪流。
嵇康突然站起身来紧紧地抱住了孔灵,“灵儿,你听过聂政刺秦的故事吗?”
孔灵轻轻地回抱着嵇康,“广哥哥是想叫这首歌‘广陵散’吗?”
嵇康大笑,“我的好灵儿,你怎么这么聪明!但是此广灵散非彼广陵散,聂政刺秦何等慷慨悲壮,而我们此时却如此幸福快活。世上皆知广陵散之沉郁忧伤,我们偏要反其道而行,让我们的广灵散愉悦轻快!”
灵儿指了指嵇康,又指了指自己,“广!灵!原来如此,广哥哥起的名字真好听!”
嵇康笑笑,又抱住灵儿,说:“灵儿,其实我本名叫嵇康,字叔夜。”
灵儿用手抵住嵇康的双唇,“广哥哥不管叫什么,不管是谁,不管做什么,灵儿都是你的灵儿。”
嵇康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回荡在竹林,他觉得他从未这么开心过,也从未这么放松过,仿佛这世上的一切都从此与他再无关系。
相识近一年后,嵇康带孔灵回到了府邸去拜见自己的母亲和兄长,恰逢嵇喜调动官职,回到山阳几日,于是一家人难得又聚在一起。
孔灵来之前,杜鹃就感受到了嵇康最近的变化,嵇康似乎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孩子,常常放肆大笑,也常常弹奏些让人一听就觉得头顶上有暖意融融的太阳的乐曲,嵇康的变化让杜鹃不安,但也让她开心,至少她不用再在夜色中等待他酒醉的晚归,也不用再远远观望他月色下的脸庞。还有,至少他是快乐的吧。
孔灵要造访嵇府的前一天,嵇尚特意让杜鹃负责去很远的地方采办物资,在这几年中,杜鹃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会吐吐舌头做做鬼脸的小女孩,她自然知道嵇尚的用意,但她可能还不知道嵇尚的心意。
“我是否可以不去呢?”杜鹃真诚地望着嵇尚,望着这个也许是过早撑起家庭的男人,那和嵇康有些相似的眉目中却更多地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她似乎有点心疼眼前的这个人,如果晚生几年,是否他会比嵇康还多几分潇洒?
“当然。”嵇尚的回答很简单,但他用很长的停顿的时间去观察杜鹃的神情,然后他说“但下次不可以拒绝我的命令了。”
嵇尚转身而去,杜鹃发现这个中年男人的背似乎已经有些弯了。
孔灵来的那一天,嵇尚一直站在杜鹃的身后,全家人的目光都被有仙丽气质的孔灵所吸引,只有两个人没有。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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