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喜无奈地笑了笑,这个弟弟他果然还是拿他没有办法,他自然也知道他们两个之间就这个问题永远达不成共识。也罢,就让我做这个世上最俗的人吧,只要母亲健康,兄弟和睦,阖家欢乐,那么有些事情谁来做、有几个人做又有什么不同呢?
嵇康从没有像此刻这样觉得希望人生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这样他就可以陪身边的人久一点再久一点。其实就算此刻面临生死又有何惧,反正这一刻已经天长地久。
作者有话要说:
☆、愿花常在人长寿
正始六年,二十三岁的嵇康迎来了一生中最好的时节,他天性中的自由得到了最大的释放。也许人生中还有很多的东西他从未体验过,但他却已经全然不去在乎,他度过的一瞬就是一生,他手中的一花就是一世界。
在阮籍的引荐下,嵇康又结识了嗜酒如命的刘伶以及热爱与阮籍畅游山林的侄子阮咸,但阮籍不知道他的介绍并不是嵇康与他们的第一次接触。
嵇康第一次见到刘伶的时候,刘伶醉倒在街市旁,手中提着一壶酒,旁边站着一个提着铁锹的人,刘伶醉醺醺地说:“我要是死了,你就把我随便埋在这里吧。”
这个矮小丑陋的男人,衣衫不整,满脸胡渣,半闭不闭的眼睛中似乎满是对这个世界的讥讽和嘲笑。
嵇康觉得他好像醒着,又好像早就已经睡了。他时而拿起酒壶咕嘟咕嘟喝一口,然后就又瘫倒在路边。
嵇康看了一会便想离开了,突然看见有一个汉子提着拳头要打刘伶,那个人似大骂着刘伶,但刘伶只是沉默着哈哈笑着,突然敞开衣服说:“你看我这么瘦,你的拳头打在我身上,不舒服的可是您啊!”
嵇康看了一眼他那瘦小的身材,肋骨就像鸡肋一样一根一根分外明显。
那个汉子嘿嘿地笑了,骂了一句疯子就转身离开了,刘伶还是那样倒在路边,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车水马龙只不过是他眼中的背景而已,看到的实体却其实是一片虚无。
嵇康似乎看不懂眼前的这个人,他似乎又能理解这个人身上的某些东西,谁又能笑谁疯呢,谁又能比谁活的清醒呢,只不过是在乎的东西不同罢了!
后来有一次阮籍和嵇康在山阳城内的竹林外相遇,刚寒暄了几句就看见一个小老头似的男子提着酒壶向他们走近,他指着嵇康说,“他比你大那么多,你怎么不叫他一声伯伯,反而直呼其名呢!没礼貌!”又颤颤悠悠地走近阮籍,笑眯眯地说道:“你这么大岁数的老头子,怎么好意思跟年轻人一起玩呢!”
嵇康认出了这个人就是街市上遇见的“酒鬼”,笑着说:“您手里的酒闻起来似近三十年的陈酿,您看起来恐怕也不过二十几岁,那您这样喝它岂不是对兄长大不敬了!”
阮籍看了看嵇康,转身向男子说道:“孔子他老人家有七十二个弟子,其中年长年少的各有其人,我这只是仿效罢了!”
刘伶把自己的酒递给阮籍,笑说:“你这是嘲笑孔子不害臊啦!”
阮籍不置可否,接过酒喝了一口后交给嵇康,嵇康一饮而尽对刘伶说:“敢问酒鬼兄台贵姓?”
刘伶哈哈大笑,携阮籍和嵇康一起走进竹林,他们三个的身影被日光拉的很长,高矮不一,“刘伶……字伯伦……”声音在山谷中回荡着,久久不能散去。
而嵇康第一次见到阮咸则更具趣味性——阮咸在跟猪喝酒。
嵇康永远不能忘记那一幕,一群猪哼哼地围在阮咸身边,阮咸和他们对酌对饮,甚至在同一个盆里抢酒喝。喝完酒之后他拿起身旁的琵琶,轻轻地拂拭了一下,又把琵琶的弦用手抹了几下,尽管他的手比弦还脏。就这么一个拂拭的动作,让嵇康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嵇康走上前去坐在他旁边,微笑着伸手示意他开始弹奏。
阮咸愣了一下,但那种惊讶瞬间就被笑容所代替,他开始弹奏,虽居于猪群中却别有一番气度,似乎周围的一切环境都与他无关,他和他的琵琶就是整个世界。后来嵇康才知道,原来这个与猪同饮的少年叫阮咸,是阮籍的侄子。
向秀还是常常到嵇康家来打铁,两人从来都不需要邀约,想来时就来,想走时就走。
向秀和嵇康都酷爱读书,两人常常因为一句话展开谈论,你一言我一语中度过一天。两人也经常一起结伴去吕安的菜园,有时拎着一壶酒,有时坐在简陋的棚子里喝茶,有时肩并肩站着一起唱歌,有时直接卧在田野里躺着看星星,有时文绉绉地甩出几个句子甚至直接是一首诗。
嵇康那时还不知道,他们这些一起高歌欢笑的“闲人”,竟然还被认为是“贤人”,倘若他知道,一定又会好好地自嘲一番吧。
第4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