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夜里,一个男子拉着一个女子的手,在山阳城里疯跑。晚风呼啸着穿过他们的衣服,孔灵的裙裾似在漫天飞舞,嵇康大笑的声音似夹杂在风声中唤醒了每一户人家。
两个人跑累了就躺在路边,嵇康脱下自己的外衫铺在地上示意孔灵躺下,但孔灵却把外衫拿起直接躺在了地上,“灵儿不怕脏。”嵇康看向孔灵,孔灵白皙的脸上不知在何时染上了一些尘土。
嵇康指着孔灵的脸笑说:“灵儿都变成小花猫了!”
孔灵把自己的脸贴到嵇康的脸上蹭来蹭去,说:“那广哥哥就是大花猫!”
嵇康看着孔灵明显更脏的一张脸,噗的笑出声来。
孔灵看着嵇康,问:“广哥哥,你说我们跑过时间了吗?”
嵇康看着灵儿回答道:“灵儿,我不知道。但你可以等到五十年后满头白发时再问我吗?那时我一定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坐看牵牛织女星
正始七年,嵇康开始对养生的问题深入的思考,这一段时间他与山涛交往甚密,他知道山涛此人志向不凡,不似自己只愿做闲云野鹤。但山涛对于嵇康的劝说却不像嵇喜一样直白,山涛经常会给嵇康讲一些他听到的故事,带嵇康去一些百姓家做客,有时也会提到一些兵法上的事情,山涛认为州郡武备是不应该被废除的,武帝曹操也曾称赞过其兵法造诣但是却没有予以采用。与山涛的频繁交游,让嵇康开始真正地思考人生的意义,他开始理解嵇喜之前对他的劝导中他不曾理解的心情。
有一次嵇康与山涛出游,看见一个衣着华美的少年正在命令自己的狗驱赶一个乞丐,嵇康走上前去制止并赶走了那个少年,乞丐连声向嵇康致谢,嵇康摆摆手走回到了山涛身边。
“叔夜不是一向不过问世事的吗?”山涛捋了捋自己的长须,对嵇康笑说。
嵇康回答道:“巨源兄不知,受您的耳濡目染,我也开始变得愈发高山仰止了。”
山涛摇摇头,问嵇康:“叔夜,这样的事情你觉得多吗?”
“乱世百姓苦。”嵇康无奈地笑了笑。
“你倒也是敢说这是乱世。”山涛四处张望着,低声说道,“那叔夜觉得我们能制止多少这样的事情呢?”
嵇康现出了困惑的神色,说:“我不知道,但能遇到一次就算一次吧。”
山涛笑笑,说:“人生不过几十年,有用之年更加短暂,叔夜你想想如何能在有用之年帮助更多的人呢?”
嵇康没有回答,他想这个问题他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思考。
回去的路上,嵇康发现自己的钱袋丢了,他不知道是谁偷了,也许是让那个富家少年的狗叼走了吧,嵇康想。王朝兴亡更迭变的不过是掌权的人,朝堂上的决议无法对百姓产生直接的影响,真正决定百姓生活和教化的不过是地方官吏。可能每个人与生俱来都有特殊的责任,但我的责任我真的能挑起来吗?也许很多问题,嵇康真的还回答不了。
嵇康本是一个对生死毫无关碍的人,生死有命,人力又能改变什么。但当嵇康和孔灵在一起的时候,他常常会有一种人生苦短的遗憾。以前他常放纵地喝酒,在恣意中歌颂挥洒自己的青春,而现在他却害怕自己过早地结束自己的青春。他想尽自己的能力去保护身边这个不染凡尘的女子,他希望在他的保护下她能永远这样不食人间烟火,他愿他能一直携她手与时间赛跑。
嵇康开始关注医学和养生方面的书籍,也常常在竹林中静静地思考,有时他也会和孔灵讨论一些他遇到的困惑,孔灵的一句话有时能让他豁然开朗,但有时也会是两个人对着一本书面面相觑不解其意。看的书多了,思考的深了,嵇康有时会觉得自己想写出点什么来,但他也不愿意逼迫自己写,往往是有灵感了便提笔写几句,没有灵感了也不强求,还是继续做他自己的事情。
人固然是不能成仙的,其实生死的本质也并没有什么区别,生未必欢乐,死未必可怖,但因为生我们可以做更多有意义有价值的事情,因为生我们能体会更多人生的真谛。死生本是平常事,死而不亡者亦寿,但既然生就应该好好地活着,这样才可以坦然地去接纳死。生死虽有定数,但在这生死之间的几十年中,我们依然可以活的更快乐一点。
在一个晚上,嵇康从梦中惊醒,冲到桌前,他发现孔灵正站在桌前静静研墨,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那种与生俱来的孤独感瞬间消失,他以为的颠沛流离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归宿。
他俯身在背后紧紧地抱住孔灵,温柔地说:“灵儿,我发现有一个小姑娘在偷吃我的墨呢!”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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