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钟会都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孔灵对于自己此次去山阳的目的知道多少,所以索性保持沉默。
孔灵好像看出来了钟会的想法,嘴边现出一丝微笑,问道:“先生此次是以嵇安父亲的身份去的吗?”
一句话,钟会便明白了孔灵已经知道了嵇府所有的事情,刚要询问,听见孔灵又说道:“先生不必责怪他们。先生应该知道,我如若真的想知道,他们是拦不住我的。”
钟会点了点头,说道:“是我考虑不周,倒小觑了姑娘。”
孔灵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竟现出一丝忧伤的神色,每到这个时候,钟会便由衷地产生一种无力感,他总觉得这样的孔灵他实在无法掌握。
良久,钟会听到孔灵幽幽地问道:“先生,你说他这次会相信谁呢?”
钟会没有回答孔灵的问题,他知道孔灵本也没期待着他的回答,他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个白衣胜雪,圣洁如天山雪莲般的女子,在这个世界上,你不能把美貌和智慧兼具,否则只怕连上天都会怨妒你的吧。
顿了顿,钟会说道:“姑娘,既然你是随我来的山阳,那么我希望你听从我的安排。”孔灵看了看钟会,点点头,说道:“那是自然。”
一路疾奔,到达山阳的时候钟勇已是疲惫不堪,钟会跳下车来,对钟勇说:“你先休息一会,一会直接带孔姑娘去驿站吧。”
徒步行走一段后,钟会买了一匹马,便往嵇府的方向行去。未见其人,钟会就听见嵇康爽朗的笑声遥遥传来,想到上次见他还是在嵇安的百天宴上,又想起初次见他讲学时他轻展广袖笑听反驳时的翩然风度,一别又是几年,想来如今你已而立之年了,竟好似也有些胡须几日没有刮去了。
站在他旁边的似是向子期,两人一个鼓风,一个锻铁,钟会一时竟有些不忍走近。钟会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何孙氏宁可让嵇康不断地受到谎言的冲击也不愿意把真相展示给他,像这样风姿绰约遗世独立的世外之人,是不应该被凡尘俗世所牵绊的。
突然间,嵇康听到了马嘶鸣的声音,已是傍晚,嵇康抬起头来,看见夕阳余晖倾泻在整个大地上,残阳似血,而钟会就骑在马上,也在遥遥地看着自己,凛凛如天神。
钟会,这次你的来意又是什么呢?是打算把你的女儿像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地带走,还是只是打算看看被你愚弄过的人是否已经觉醒过来?
钟会看到嵇康发现了自己,也看出了他眼中的愤怒和诘问,钟会突然不愿意把自己准备好的话说出来了。
他先是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向嵇康的方向抛掷了一个东西,之后便调转马头准备离去。嵇康接住钟会抛过来的东西,一个字条绑在一块石子上,嵇康并没有急着拆开它,对着钟会离开的方向朗然问道:“你是听到了什么才来的?又是看见了什么才走的?”
钟会一拉缰绳,回头看着神态悠然,风度翩翩的嵇康,恍惚中好像又回到了初次见到他的场景,钟会浅浅一笑,答道:“听到了我所听到的才来,见到了我所见到的所以离去。”说完后没有再回头看嵇康,策马离去了。
嵇叔夜,这才是你,豁达如你,又为何非要拘泥于一个所谓的真相?你本就应该明白,真相是什么从来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意的东西是否还在。
看见钟会离开,嵇康展开了手中的字条,纸上只有两个字——用意。用意?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想让我猜测他的用意是什么吗,还是灵儿的用意?倘若嵇安是灵儿和他的孩子,那么他们把他送回嵇府的用意又是什么?是为了报复我,报复曹璺?依着灵儿的性子,若是已经决定和钟会在一起,定然不会再和我有任何瓜葛,又何谈报复,又怎么会把自己的女儿送到我身边?钟士季虽然善出诡兵,但他应该不会把自己的女儿当做利用的筹码,何况嵇安在我们手里反而成了最好的武器,他又怎会这么傻?难道是母亲和曹璺为了让我忘记灵儿欺骗于我,可是那个乳母又坚决一口咬定嵇安不是曹璺亲生……
想着想着,嵇康好像已经发现了哪里不对但却始终想不到那个关键点上,嘴中念着用意两个字,嵇康似突然又想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但却还是形容不出具体是什么事。
他觉得自己的头似乎要爆炸了一样,自己的心也在不断地被撕扯着,为什么,为什么好像你们每个人都活得清楚明白,只有我一个人像个傻瓜一样不明就里地被欺瞒着?
向秀见嵇康眉头紧锁失魂落魄的样子便让他回到府中歇息,将他送到房前也便请辞了,向秀虽然不知道嵇康和钟会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看到钟会离开时有些怅然的表情,看到钟会离开后嵇康眼神中流露的恨意和忧伤,便知道这件事定和孔灵有一些关系。
嵇康坐在自己房内的椅子上静静思考着,许久后像是下定决心拿起一封信向嵇喜的房间走去,他知道每月的这几天嵇喜都在山阳,此时也必定在自己的房内。
轻轻叩了门,听见嵇喜叫他进去,嵇康将手中的信交给嵇喜,嵇喜看后脸上露出惊异的神色,信是夏侯霸投降蜀国后写给羊祜的,嵇喜看着嵇康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嵇康脸上似现出一丝挣扎,但随即又镇定下来,说道:“听说司马大将军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况且司马大将军之妻又是羊祜之姊,不知道他看了这封信以后是否还能像原来那样信任羊祜?”
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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