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9
绥元元年四月,卫将军司马凤携校尉司马通、谢清赴代郡,接替即将成为前任郡守的顾偃。
谢清直到走之前都没从那个奇怪的偶遇中恢复过来,对赵俨祗的态度一直是一板一眼,恭谨有余,亲近不足。赵俨祗因为理亏,一直蔫蔫的赔着小心,悄悄给谢清打理“行李”。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谢清其实是个名副其实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贵公子。对于去代郡一去就不知多长时间这件事,他想的特别简单,从他给自己打点的行装就能看出来:一小包换洗的衣服,和两箱子竹简。
谢清加冠后便从谢家搬了出来,自己府上没有女主人,一应物品全得自己打理。谢公子想来想去,得出的结论是:此行也就一路上辛苦点,到了代郡自然就好了,就算缺了什么东西没想到的,到那边再买也无妨;不过书就不一定能买着合意的了,何况自家的书上都有自己的心得笔记,着实是独一份。精简来精简去,只带了最实用的和最喜欢的,收拾出来两大箱。
赵俨祗简直绝倒。谢清为人虽然随和,但吃穿用度却是一点不随和。谢家百年大族,就算不重视他也绝没有从吃穿上亏了长子的道理;稍大点做太子伴读直到现在,端的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身边的人哪个不是锦衣玉食怎么风雅精致怎么来。
谢公子的衣服,料子不需金贵但须得穿着舒适,样式不需华丽但必要看着飘逸,且不熏香不穿,熏错香不穿。谢清倒腾香料乃是一绝,他给自己配的香名唤青山的,用料繁复,味道清淡却夺人;且他鼻子灵的很,香只要调错一丝,熏出来的衣服必然不穿。
谢公子挑食得很。七七武艺货与帝王家,一直以来做的是封侯拜相位极人臣。直到今天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他方觉得自己以前实在是肤浅了。谢清精通君子六艺,擅长权谋之术,有生之年所知尽是报效君恩,却甚少正在想到天下苍生。代郡之行令谢清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先贤悲天悯人的大胸襟大智慧,是再高明的老师都教不了的,端的行之不虚。
不过不管怎么说,赵俨祗给他带的行李和人还真没白带。按照他自己那一包衣服两箱书简的行装,根本没法在代郡生活。别的不说,就是他调香用的香料,在这都配不齐。
谢清一行人到达桑乾后,立刻马不停蹄地去见即将卸任的郡守顾偃。此时正是日跌,昼食已过,晡食未到,可这一行人鞍马劳顿实在腹中空空,谢清一路疾行,单薄的身体已经快支撑不住了,此时疲惫得根本没有饿的力气;可是司马通年轻力壮精力充沛,这会实在饿得不行。偏偏顾偃特别的没眼色,哪怕连句旅途劳顿为诸位接风洗尘的客气话都没有,就开始迫不及待地进行交接,急迫得好像容他们吃顿饭的工夫火就会烧到他们家门口了一样。
顾偃对卸任的热情程度简直令人瞠目结舌。他好像完全没有考虑到这样卸任是不是会影响自己的仕途这种事情,火烧屁股似的急着往回跑,还特别高兴地跟谢清念叨:“怀芳啊,你可不知道,代郡诸般制度都叫代王搅合的混乱得很,我来了才知道,这郡守还得治军啊!你说我一个文人,哪会这个啊。你们可来的太及时了,再过些日子,我就真撑不住了。”
谢清:……
谢清简直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好,第一回真真切切地体会到虎父无犬子这话实在也不是那么有道理。
两天的时间,顾偃用最快的速度办好了交接的一应手续,连地方官吏守将包括赵望之提过的苏安世和沈不疑都见了一个来回,效率高得令谢清不禁怀疑他是被他父亲附体了——眼前这人哪里还是那个写了一小箱子的竹简对天子哭诉自己如何材质平庸不能胜任郡守一职的顾偃?他分明就是个能吏啊!
大概是第一次见面谢清一脸菜色萎靡不振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就算之后几回的接触中,谢清再清贵大气风度翩翩也没能给自己挣回多少形象。他本人还不知道,目前他已经成为了代郡守军最新的谈资。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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