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步步的走近，霍子衿诧异的嘴巴张开了就没有再合拢，哇，慕容府里竟然还有这么一座隐蔽的世外桃源！的确，这里是整个慕容府里最华丽的院子，从内到外，从顶到底，从建筑装潢到物品装饰，用的都是一等一的上品，甚至超过了老夫人房内物品的价值，可是，这又有什么用？越是外表华丽，便越显得内心空虚，越是琳琅满目，便越显得灵魂荒芜……

好一座静园，果然是安静的，寂寥的……

带着无垠买回来的绸缎，与无涯一起在门外等候，听着屋内说话的声音，子衿不由自主的向无涯身边靠近了些，紧张，或是害怕，让子衿不由得有些颤抖。

无涯感受到了身边人的不安，也感受到了子衿的依靠，这一次，他没有回避，而是把身体向子衿轻轻的靠拢，两人相依偎在一起，心，也离得近了一些。

“少爷，少奶奶，你们还是请回吧，夫人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片刻，进门通传的绿衣丫头走了出来，行礼道。

“……”子衿愣了一下，没想到婆婆竟然不给她机会：“那……这些东西……”

“夫人说……”丫头犹豫了半天，似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才能把下头的话说出口：“夫人福薄，受不起少爷少奶奶的厚礼，请拿回去吧。”

福薄？受不起？子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看身边的云无涯，这对母子的关系，竟有如此的糟糕么？

“我们走。”听了丫头的话，无涯唇边扬起一丝苦笑，道。

“这就走？”子衿问道，“不要再争取一下么？”子衿看看那个丫头，“你也是一向跟在夫人身边的，一定知道夫人何时有空闲，告诉咱们，咱们到时候再来。”

“这……”丫头为难的抿抿嘴。

“她根本就不想见到你我。”无涯索性代为开口，“何必再自讨苦吃，走吧。”说完，自顾自的转动轮椅，走向来时的路。

子衿看看无涯，突然做出了一项让大家都倍感意外的举动，她连跑几步到了门口，扑通跪下，大声说道：“既然娘亲不肯见咱们，那子衿自是无缘为娘亲斟一杯媳妇茶了！但是，礼数规矩，必不可少，子衿在这儿恭请母亲大人福体安康，长命百岁。”随后，爽快的磕了三个头，起身对丫头们说道，“你们跟在夫人身边，事无巨细，定要悉心照料，若是做的好，自有打赏，但是若有什么闪失，也一定有人过问！”

见大家点头，子衿这才走到无涯身边，推着轮椅准备离去。

刚走了几步，忽听身后有房门开启的声音，子衿回头，正看到屋内走出一位妇人，身子单薄，脸色苍白，眉宇间更有一股抹不掉掩不住的怨气，仔细看去，五官还是颇为精致的，但显然缺少保养，再加上气色太差，露出颓败之色；头发松散的盘起，未加任何修饰，一身淡青色长袍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脚下更是趿拉着一双软底绣鞋，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位名门望族的嫡夫人，站在这金碧辉煌的庭院当中，更显得落魄！

这是慕容家的大夫人？无涯的娘？子衿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显而易见她已经心气全无，斗志全消，剩下的，只是在一片愤愤不平中度日而已，因而幽怨，因而凄凉。

看到子衿打量自己的神色，贺氏冷笑，尖锐的声音让子衿在余热未消的傍晚，深深地打了个寒颤：“怎么？刚才不是说的头头是道么，这会儿怎么哑巴啦！不是要见我么？不是来拜见婆婆的吗！怎么不说话？说啊——”

子衿只觉得喉咙都在发紧，涩涩的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半响才发出声来：“是，媳妇……是来拜见婆婆的，过门之后一直没来看望，是媳妇的错，给婆婆赔罪！”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张扬跋扈的胡氏、胡搅蛮缠的珍璃，子衿都没有害怕的感觉，到了这儿，看到这个一蹶不振的女人，竟然觉得心惊肉跳。

“你也知道自己错了？八月初二进了慕容家大门，今天已经初五了，才想起有我这个婆婆，少奶奶真是好记性啊！大家都来看看，这就是我的好儿媳妇！这就是慕容家大张旗鼓的娶进门来的大少奶奶！这就是削尖了脑袋要进慕容家给老太太冲喜的那个霍家的小蹄子——”贺氏忽然气急败坏的尖叫出声，指着子衿骂道，“就是你！小小山鸡还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我呸！要不是老爷糊涂，要不是寒山寺那个臭和尚，怎么会让你这贱丫头嫁给慕容家的大少爷，就算大少爷再落魄、再不值钱，区区霍家女也不配，不配——”

子衿终于明白为什么贺氏如此恨她，也顺便明白了为什么贺氏会被禁足于此，原来，她是不甘这样一个平民女子嫁给她的儿子，尽管她的儿子一向不受重视，尽管她对她的儿子也是又怨又恨，但是，那毕竟是她的亲生骨肉，她这一辈子的依靠，在她心里，多年来仅存的最后一丝希望，就是将来会有一个有助于她的儿媳妇，帮她翻身，而如今，这唯一的希望，被子衿这样一个贫贱女子给毁灭了。试问，她能不恨么！

想必她也一定做了什么事情，想要阻止这门亲事的发生，可是看在其他人眼里，就等同于阻止为老太太冲喜，阻止让老太太恢复健康，理所当然的，她受到了禁足的惩罚。

子衿深吸一口气，道：“事情不是您想像的那样，其中有很多误会，是慕容家选择了我，而不许我拒绝，并非我想要攀龙附凤！再者说，仅凭我的出身，你怎么就能断定我配不上你的儿子？将来怎样很难保证，任何事情都可能会发生的，我是怎样的人，你清楚么？”

“你是怎样的人，我怎么会不清楚？你们这种女人，都是一样的下作！当年的胡月霞，现在的霍子衿，都一样！呸！”贺氏想起她的死敌，不由得狠唾一口，眼睛里露出凶光，恨不得把那个女人生吞活剥了。

子衿摇摇头：“我眼下才明白，将你禁足的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你把你自己关在自己的牢笼里已经太久了，笼子里除了愤怒、嫉妒、怨恨之外，别无它物，你已经不适应外面的世界了。我不怪你。”

许是子衿的风轻云淡刺激到了贺氏那脆弱的神经，她瞪大了眼睛：“你在骂我？你在骂我怪僻是不是？你在骂我异常是不是？你觉得我是个怪物，是不是——”她尖叫道，“你们都听到了吧！少奶奶，过门三天就敢骂大夫人了！慕容家的家规就容许她如此放肆吗——”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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