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孟津是个斯文人,又给递台阶:“那您说。”赖建国这才道:“你看,你没来的时候,队里的扫盲教育工作都是我在做,我是做熟了的。”梁孟津自以为明白,说:“确实没那么多学生,现在只需要一个老师。以后,以后要是学生多,肯定找您帮忙。”他讲完觉得挺滴水不漏的,心想自己现在真是成熟不少,颇有些得意。可惜赖建国完全不满意。他索性直截了当:“你看,你年纪也不大,很多事做得肯定不周到,不如学校的事情我来管。”梁孟津是善良,又不是傻。他明天就要开始上课,现在有人跑出来说要管,跟现摘桃子有什么两样。再说了,赖建国的水平也不足以做老师。当然,这句梁孟津不会说出来,他只是委婉道:“我自己都准备好了,没问题的。”就是想霸着不放手呗,赖建国改苦rou计:“我也是厚着脸皮来的,你看看我这个腿,再看我这个手,哪哪都有伤。我现在上年纪,这个心跳得也快……”他这么一通话说下来,好像明天要驾鹤西归。梁孟津从上到下都看不过来了,有点晕头转向:“那您这个身体不宜cao劳,得好好休息。”赖建国被噎住,瞪着他:“你非得跟我抢就对了?”怎么变成抢了,梁孟津实话实说:“我才是校长。”压根没有别人的事情。赖建国哪路都不通,自然懒得花时间继续跟他讲话,连背影都带着气走了。到底聊的是什么,许淑宁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见状很是好奇。也不止她,大家都差不多。陈传文更是激动,看到人马上问:“孟津,他找你干嘛?”梁孟津一五一十讲完,整间屋子的人齐刷刷翻个白眼。连郭永年也不例外。他就是再淳朴,都不至于傻到分辨不出真正的意思。更何况旁人都有点心窍。像齐阳明想得多,眉头微蹙:“你要当心他给你使绊子。”许淑宁向来只猜最坏的结果,点头附和:“也许他给你套麻袋。”赖建国也是个读书人,长得并不如何高大健壮,身量还矮梁孟津一个头。说真的,梁孟津觉得他没办法把自己套进去,也不担心这个,反而有点想笑:“他怎么打我?”这可说不准,人家家里那么多人。谁打架还搞一对一,许淑宁:“他有四个儿子呢。”她这么一说,梁孟津忽然觉得很有可能,挠挠脸:“我会小心的。”光小心怎么行,郭永年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会帮你打回来。”那前提得是挨揍才行,梁孟津仿佛自己已经遍体鳞伤。他迟疑道:“还是都不要的好。”能平平安安肯定是最好的,不过这个场面不在许淑宁的想像中。她语重心长:“你千万别落单,别走小巷子。”梁孟津知道她会担心,在桌子底下握着她的手:“没事的。”又道:“还有大队长呢。”这倒是,其它地方知青和队员们吵架的事情时有发生,但在红山大队的矛盾并不多,全赖干部镇得住。许淑宁放下心来,但还是观察好几天。梁孟津每天放学第一件事就是来找她报平安:“今天也胳膊腿齐全。”不是,哪有人这么讲话的,许淑宁捶他:“你盼着不齐吗?”看样子敢点头,她好像真能把人的腿脚打折。梁孟津讨饶:“不敢,不敢。”什么时候学的这样子,许淑宁:“给我站直了。”两个人在一起,那么正儿八经的做什么。梁孟津腰微弯,下巴靠在她肩上。呼吸都缠过来了,许淑宁手拂过他的唇:“少耍流氓。”梁孟津更觉得是她在调戏自己,低声道:“宁宁。”叫得人连耳根都是红的,许淑宁抿着嘴不好意思笑,额角撞他一下:“我有名有姓。”梁孟津:“那是别人叫的。”他理所当然有特殊。什么你我他的,许淑宁那种不愿意承认的心思又上来,小女儿家娇娇说:“大家都一样。”没有关系,梁孟津把她的碎发别到耳后:“在我这儿你不一样。”坦诚得叫人更加无所适从,许淑宁:“你说得这么好听,我成什么人了?”梁孟津的嘴更甜了:“我知道你的心就好。”太体贴了,许淑宁伸手握住他的小拇指不说话。真可惜,明明有五根手指,怎么不全握住。梁孟津反客为主,两个人在厨房你侬我侬的。这饭到底啥时候能吃,陈传文忍不住打断:“锅要糊了!”梁孟津只想把他糊在锅底,两个人在院子里扭打着。许淑宁视而不见,揭开锅盖往里头放盐再搅和几下才喊:“开饭了!”热气蒸腾,又是一餐。第71章吃饭的时候,大家话总是最多,尤其是陈传文。也不知道他上工的时候哪里来的那么多小道消息,夹一筷子咸菜故作神秘道:“队里今天来生人了。”生人?明明一样在田间劳作,他怎么就一清二楚的,难道专门长了双眼睛在天上?齐晴雨腹诽不已,还是问:“来找谁的?”陈传文下巴一抬:“问你男人。”什么男人女人的,齐阳明掐他:“找死呢?”总之怎么默认都可以,嘴上绝不能同意。陈传文咳得要死,拍着桌子说不出话来。倒是郭永年说:“修水库的工程师。”这阵子队里传得沸沸扬扬的除了建小学,就是修水库这件事。知青们私底下也讨论过几回,这会乱七八糟的发表起意见来。齐晴雨:“那你是不是要跟着忙起来?”前期的勘探工程需要壮劳力打下手,郭永年早被大队长挑中。只是他知道的也不多,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还得是陈传文,他手一挥把所有注意力吸引回来:“明天开工。”明天?许淑宁管着厨房,立刻说:“那我把午饭的量给你放早晚去。”还不知道干活要花多少力气,大队长说是管顿饭,伙食也不知道咋样。郭永年就怕吃不饱,点点头:“行,谢谢。”客气什么,许淑宁笑而不语,心想剩下的就不该她cao心了。自有齐晴雨关心。她吃过午饭冲哥哥甜甜笑,伸出手把郭永年拽走了。齐阳明索性当做没看见,蹲在屋檐下认真地洗碗。陈传文不怀好意地笑:“你们这就叫掩耳盗铃。”明明就是处对象,没一个肯承认的。真是不是自家的姑娘半点不愁,齐阳明骂他:“滚一边去。”凶什么凶,陈传文在他背后作怪,又凑到梁孟津边上:“课上得顺吗?”梁孟津对教学有热情,活力满满道:“顺,就是课堂秩序乱。”尤其是一年级的孩子,看到窗外飞蝴蝶就丢开书跑去追,怎么叫都叫不回来,一天需要老师主持几十次公道。他都觉得自己要改行包青天,说起来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毕竟跟上工比起来,仍旧是轻松不少。反而是大太阳底下的工作更辛苦,思及此,梁孟津把家里寄来的饼干给了心上人。吃起来还有股奶香味,许淑宁咬着一块:“我吃这个就好。”梁孟津连忙把手背在身后:“不行,都是给你的。”